景墨正在这边左右为难之际,那女子已走到了他的轿子面前,果然把皮箱放下,向前一步,和轿夫阿强开始谈话。景墨的料想虽然幸中,但是怎样下一步要如何应付,却还没有把握。景墨的身子已从大榕树的背后走出来,两条腿仿佛受了某种本能的驱使,竟也慢慢地地向着轿子走去。这时突然发生的一幕却大出苏景墨意料之外。
    那女子和轿夫阿强谈了几句,竟然撩开了轿厢的前帘,提了皮箱走入轿厢里去!而这轿夫阿强也并没有阻拒的表示!
    这真是太奇怪了!
    到底是什么一回事?难道阿强本来和她认识的?景墨大惑之下脚步飞快,准备赶上去索性问一个明白。不料更奇怪的,那已经进入轿厢的女子,似乎因为听到景墨急促的步声,竟然从车窗中探出头来。
    她在向着景墨挥手!景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难道疯了?还是自己已经疯了!
    景墨快步走到了轿帘之前,那女子忽然又发出一种低低的惊呼,急忙把身子缩进车厢里去。
    同时轿夫阿强忽然向那女子介绍似的说了一声。
    “苏大人来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景墨正像进了梦境一般。这一切的事情和发展变化,在这仓促之间,景墨觉得自己的脑力委实不能解释。
    其实事情的转变更其迅速,也不容景墨有理解的机会。那女子起初向着景墨挥着的手,接着又惊骇似地退缩,最后又向景墨提出怀疑的问题。
    “你难道是成益派来的?——”
    “是的——正是他派我来的。”
    景墨应了一句,点点头,顺手拦下了轿子,一掀轿帘,也迈步要上轿子。这时女人已仰起些身子,皮箱也提在手中。假使景墨这时不走进去,她势必要下轿来了。景墨心想,自己既然企图揭发她的秘密,侦办这起罪案,势不能不权宜地将错就错。
    景墨于是也挤进轿子中,向阿强附耳说了一句,便在女子的旁边坐下。
    景墨表面上虽然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却是慌得毛发皆竖。不能不借重几声装模作样的咳嗽来震慑一下场面。景墨一边装成咳嗽,一边偷瞧那女子的容貌。她的年纪似乎才不过十七八岁,玉琢似的粉脸,樱红的嘴唇,和一双澄澈晶莹的眼睛,秀美中还带着几分天真的稚气。这时她的双眉紧蹩,目光中也饱含着惊疑和恐惧,她的急促的呼吸也足够显出她胸中心脏的跳动早已失去了往常的频率。
    景墨的外表上虽很镇静,但是他的内心状态真可算和这一位不知是谁的同车女伴侣一般坠坠不安。
    轿子依旧一起一伏地向西进行。女人突然把身子让开些,避在轿座的一角,似乎有些害怕景墨。
    但轿中座位并不宽大,女子和景墨的距离至多只能用“寸”字来估计。一阵阵浓烈的香气直刺苏景墨的鼻孔,使景墨不免有些迷迷糊糊起来。这是一种什么局势?景墨自问这种奇怪的处境,自己还没怎么经历过?嗯,好像在美少妇骗自己去参加婚礼的“新娘被刺”一案中,有过类似的经历,景墨提醒自己这次千万不可被女人给骗了。
    苏景墨在迷惆之中忽然感到一种娇颤的语声送入他的耳朵。
    “你真是他派来的——?”
    景墨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在那边等你。”景墨含糊地应了一句。
    “在什么地方?”
    “你怎么不知道?”
    “不是在码头上?”
    苏景墨又照样点了点头,看来事情已有些眉目。这女子一定和那个叫做成益的人早有密约,准备一块儿远遁。从“码头”字样上猜测,他们大概是计较乘什么客船逃走的。但女子在出门以前,事机不密,她的家里人也许已经发觉了她的计划,从中拦阻。她为贯彻她的计划能顺利,便不惜开枪行凶杀人,事成后才逃奔出来。这时候她因为种种的误会,已经落进了自己的掌中。但自己却不知应用什么方法揭破她的秘密?
    “唉!这轿子是往哪里去呀?
    当景墨默默坐着思考的时候,女子却不住地向轿窗外观望。看来这女子分明已经觉察了轿子的方向自东而西,并不向她要去的停靠着客船的码头进行,所以才提出这惊讶的问题。
    景墨还想含糊搪塞一会,故意沉默不答。
    女子显得焦急了,她的音量提高了八度。她的右手中拿着一块白巾,按在她的嘴唇上面。
    “你把我送到哪里去?
    “馋猫斋。”
    “馋猫什么?……去那里干什么?”
    “去请教我的老朋友聂小蛮,把你送给他。”
    “把我送给谁,聂小蛮——?……这人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你送到我朋友聂小蛮那里。你眼下这种情况,我看最是适合到他那里的,你在金陵城里住,难道没听说过聂小蛮的大名吗?这可真有些奇怪了,你的事……”
    “哎哟!你——你是个骗子,你要把我骗到什么地方去呀?
    女子的身子已离了座位,右手握着拳头,仿佛要向景墨动手,景墨却仍静坐着不动。
    女子呆了一阵,又转过身去。要想掀开轿子的门帘,似乎打算跳下轿子去。偏偏不巧,轿子外面忽然碰上了什么阻碍,停下来了不动。这里正是乌衣巷附近,地点也不比先前那么冷僻,万一闹出事来,景墨自己不免有些尴尬!
    这样一来,苏景墨的态度不免有一些慌张,如果强硬地伸手去阻拦这女子,女子的纤掌说不定会和自己的面额发生某种关系。这要是真的和这样一位袅袅婷婷的女子动起粗来,未免太不成话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景墨竟找到了一句有效的解围话。
    “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你先想想,你都自己干了什么事?”
    这一句含有某种魔力似的命令,竟立刻使她的昏乱的神经镇定下来。她的掀开轿帘的动作停止了,一双含怒的妙目也现着些慑伏的表情。轿子也碰巧在这时候又重新向新动了,景墨仍保持着冷静态度,乘势把自己的语调温和了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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