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问我今天破晓前的结果吗?那也不坏。阿大已经向我承认了受雇行刺的罪行。这原是实情。但冯子舟一定不会满意,会把冷南乔的死也强加在他身上。我已决定让冯子舟去处理了,阿大原是一个用他人的性命换取自己钱财享受的暴徒。他本蓄意要预谋杀人,不过没有成就。所以他虽受些冤枉,也不值得可怜。这种人死了,世界大约要更太平些。”
    “楚天锡呢?”
    “楚天锡是无罪的。回头你可以云和冯子舟打一声招呼,叫他赶紧释放他。”
    “这个自然。不过,你去见他的时候,楚天锡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我从楚天锡嘴里知道了他和上官艺秋的恋爱史,时间已有五年。上官艺秋是一个端庄真挚的女子,楚天锡也并不薄幸。今天楚天锡对付我的态度和前天不同了。他除了辩白自己的无罪以外,还有一种无言的要求,意思是希望我顾全些上官艺秋,显然可以看出他对于冷南乔的死,多少也有些怀疑上官艺秋的。”
    景墨问道:“你没有把你所发现的向楚天锡说明?”
    聂小蛮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摇头说:“不!这一点除了你以外,我能随便告诉别的人吗?我一说出来,这案子就只能以另一种我不想见的方式结束了?而且她这一番意在自卫,而非有心害人性命,在情理上也有可原之处。”
    聂小蛮说到这里,竟然声色俱厉起来。他的倦容消失了,眼睛里注视出正义的火焰,两只手交握着,身子也挺直了。
    景墨坦白说,自己也表示同情,从行为上来看这自然是杀人无疑,但就人之常情来说的话,上官艺秋是被害而复仇,冷南乔是作法自毙,罗大屁股也是自食其报。这样的结局是完全合理的。景墨于准备遵守自己的诺言,把这桩案子搁起来,不再提起了。
    不料,事情居然又起了变化,这约束终于也无形地解除了。
    那天晌午,景墨与小蛮正在书房中品茶,冯子舟又突然来访,聂小蛮似乎有什么预感一样,急急出去应对。
    景墨坐在原地不动,仍坐在椅子上,只是倾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冯子兄,又出什么事了……什么,上官小姐上午回家去了,现在送去急救了?……为什么?……吞金?……她自己吞的?啊,嗯,我不知道,也许有什么误会罢?……这,这真是太意外了。”
    聂小蛮回到书房里来的时候,他的神色突然灰白,眼睛也呆瞪了。
    聂小蛮在那张圈椅上坐了下来,喃喃自语说:“嗯,我害了她!……景墨,你也有分!你去了两次,我也访问她一次,楚天锡又被捕了,才使她怀疑不安!……哎哟,大使人扫兴!……景墨,你已经通知冯子舟释放楚天锡吗?……罢了罢!”
    自高自大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病,所有创造物中最不幸,最虚弱,也是最自负的是人。
    【本案完】
    这次的故事里的这个角色,并非冷南乔和上官艺秋那样的俏佳人,也不是楚天锡,钱惜海,区自怡那样的翩翩公子。这个人姓人姓岳名古,是一个铜器商人,年纪已有五十五以外。他身上穿一件大领袍,东坡巾,双脸鞋,非常整洁朴素。
    他一手执一柄折扇,一手执一块白纱巾。脸上灰白中带青,一双黯色眼珠满呈现着惊恐的神色。他坐在聂小蛮的对面,把那折扇紧紧地握着,似乎已忘掉了扇子的功用,只把他颤抖着的右手中握着的那块白巾不住地在他的额头上擦拭着。那白巾己经湿透了,差不多快绞滤得出水来。
    聂小蛮仍闲散地躺在那张圈椅上,身穿着一件半短道袍,手里也拿一把折扇,慢慢地地摇着。今天天热故而没有上茶,苏妈只是煮好了一大盆的苏梅汤来,这苏梅汤最是解暑祛湿的。
    不过,这时候看来却是效果不大,它仍止不住来客的喘息骇汗。他终于说不出话来。
    聂小蛮又向卫朴说,“去井里打些水,把院子里泼一泼。”
    卫朴领命去了,从井里打上水来,然后就在院子里泼了起来。如果直接在屋里泼水的话,自然要更加的凉快些,可是屋中泼水后,一则排水多有不便,二则木器家具受潮容易长霉。
    可是,若是只在院子里泼水,降温终是有限,不过也只能是降一点是一点了。
    而且按着聂小蛮的性格来说,一项以为人们应当劳逸得宜,不可太安暇,闲居时更应注意。小蛮一再说过过人的肢体若使过于暇逸,绝对没有劳动的机会,那么他的精神和思想也不免会发生惰弛状态。这对于他的事业和生活都有重大的影响。
    小蛮抱着这特殊的观念,便在他的生活上处处实施出来。例如他的寒暑无间的清晨散步;若是时间上许可,他出行往往宁可步行。夏天对于炎热的忍耐,也就是他的实施方式的一种,绝不肯叫仆人替自己扇风。
    这时候院子里泼了一遍水,岳古的额头上的汗珠果然逐渐地减少了些。
    聂小蛮才慢慢地说:“岳先生,你定心些。事变既然来了,焦急并不是解决的方法,还不如定定神,说明了你的来意,总可以有个办法。”
    岳古睁大了呆滞的眼睛,向聂小蛮有深意地瞧一瞧。他的惊慌的心似乎因为这几句话得到了不少安慰。这原是人们的一般心理,任是平时刚愎自用的人,当遭逢急难的时候,总也盼望他人的同情。无论实力的援助,即使言语或精神上的同情,也可使遭难人得到些许安慰。
    岳古答道:“哎哟!大人,这一次横祸真实太可怕!我的儿子言鹏,因为我的侄儿大中的暴毙,竟被差人们当做嫌疑凶手,今天早上已给人捉进去了!”
    苏景墨和聂小蛮的目光彼此交换了一下。景墨猜测来客的故事没有说的这么平淡。聂小蛮却不接口,凝神地让来客说下去。
    岳古继续道:“大人,言鹏是我的独生子,假如有半个差池,我这条老命也保不住!现在只有你能够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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