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坐定了下来,经过一番思索,景墨先假设聂小蛮的朋友中间,也许真有什么姓王的人,是自己不知道的,这一点应该向小蛮求证一下。
    景墨打定主意,于是打算写一封快信,派人送去操江提督府,催聂小蛮早些回来。景墨研好了墨舐好了笔,刚要开始写的时候,卫朴又来书房,报说李家的人又找来了。来的还是那位李家大管家,说是李府老爷听说聂小蛮还没回来,很慌乱,就请苏景墨先去。
    李家总管的脸色显得非常急迫,声音里带着惊慌。景墨无奈只得权且应允了。接着景墨又回书房写了一封短信给许广德,预备叫聂小蛮那边的事情完了就直接往红梅巷李家去。信写好了之后,景墨安排卫朴前去投递。自己这边怕李寻月心焦,便不再等待,准备提前到李府上去看看。刚走几步又怕错过小蛮,便又吩咐卫朴,小蛮一回来就叫他往李家去,自己独个儿先走一步了。
    李寻月家里有一间精致的书房。景墨和小蛮前次去过,看见里面陈设了许多古董和书面,布置非常雅清。这时已经到了深秋,李寻月已不在书房里见客,却把后园中的一间小轩当做客室。这小轩两人先前也曾到过,窗明几净,位置也很幽雅。但是这时候景墨一走进去,这小轩已经改变了模样。小轩内一切器物都杂乱无序,显得新近曾经被移动过。
    李寻月穿着一件蓝罗料大领袍,肥白的脸上透着无可掩饰的焦急。他一看见景墨到了,便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就瞪着混浑的眼睛,慌忙地向景墨求救。
    他巴巴地说:“苏上差,我家里的一粒璇玉瑶珠,你……你想必已经看见过了。是不是?”
    景墨的确听到过这珠子,这位李寻月是古玩中的老行家,收藏确不少。他有一粒赤红色的宝珠,非常名贵,但景墨确实没有见识过,不过这时候景墨心想,倒并不必和他分辩。
    于是,景墨含糊地应道:“嗯,这粒珠子现在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是,是是,今天早晨突然失去了!”
    李寻月的声音虽低,但有些颤抖,他的黑眼也睁大了。景墨则仍保持自己的镇静。
    “你别慌。珠子是怎么失去的?具体是回事?”
    “哎哟,这说起来真的很奇怪!苏上差,你应该晓得的这粒珠子我是在两年前卖来的,原价不过三百两银子,我本来并不怎样看重它。但是上月里它在赛宝大会里陈列了一次,意引起了许多赏识的人,他们都说它是名贵的东西。于是前几天,有一个贩珠玉的掮客,叫涂望生,也闻名要来看一看我的珠子。他瞧过之后,说了一句无意识的评语。他说这珠子并不怎样好,他也有一粒,品相比我的一粒还好得多。”
    “是吗?”景墨奇道。“他也有一粒璇玉瑶珠?”
    “我不相信他的这话。他就和我约定,今天早晨拿他的珠子来给我瞧,我也便应许了。今天巳时光景,他果然带了他的一粒璇玉瑶珠来。他的珠子虽然比我的一粒大些,不过没有我的那么规整,并且珠子的一端还有一点细微的白瑕。他却说他的珠子的光彩比我的一粒好得多。我不服气,就重新将我的珠子取出来,准备和他比一比。哎哟!谁知道就因为这一比,竟把我的珠子比掉了!”
    李寻月的气息加急促,圆睁着两眼,停顿了不说下去。他凝视着景墨,好像苏景墨就是那个掮客涂望生,几乎要和景墨拚命似的。景墨则依然保持着冷静,只是默默地打量着李寻月。
    景墨问道:“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比珠子的?”
    李寻月忙摇手道:“不,不是。上差,我的珠子竟这样一比就失掉了!”
    “什么!是怎么回事失去的?你从头讲来。”
    “当我将两粒珠子放在手掌中比较的时候,突然听到厨房中大声喊失火。我自然大吃一惊,仓皇中顺手将珠子向这桌子上一摆,急忙跑到这一扇门口。我正要跑出去瞧,小使女柔儿走进来禀告,说灶前有一小堆木花,不知怎的着了火,下灶的伍老二看见了,被吓了一跳,便叫起来。但这把火过了一会儿就扑灭,并没有惹了大祸。我定心了一些,就站住了不再出去。涂望生也走到我的身旁来听消息,听到没有事,就跟我回到这桌子旁边来。不料桌面上空空如也,珠子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是不是两粒珠子都不见了?”
    “是,当时当真两粒珠子都不见了,但后来在墙脚下拾得一粒,才知道我在惊慌中顺手一丢,珠子就从桌面上反弹落下去。”
    “嗯,应该是这样的。那么那拾得的一粒自然就是涂望生自己带来的一粒。是不是?”
    “是啊。那时我们俩认真地找过,不过找来找去,只有一粒。苏大人,你想这事岂不太过奇怪?”
    景墨不答,静下心来把这件事的情形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有条理地向他查问。
    景墨问道:“那时候这一间小轩之中,是不是只有你和那珠玉掮客两个人?”
    “是。”李寻月应了一句,又迟疑道:“就当时的情况而论,望生果然处于嫌疑的地位。但是这个人在生意场上很有些声誉,以前也和我交易过一次。我瞧他平素的为人,似乎不像会偷窃的。”
    “所以你相信他是个正经商人?应该不会是他。”
    “是。并且他已经表明过心迹,所以我不能再怀疑他。”
    “哦?他怎样表明心迹的?”
    “他看见了这个局面,觉得非常难过,就自己主动提出,自愿把衣裳鞋子脱下来给我检验。他穿一桩白罗长衫,黑纱半臂,里面也是一套单衣,身上原本就不容易藏匿。他又将他的一只小皮夹翻开来,叫我搜验。皮夹中只有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只暹罗翡翠的戒指,确实没有我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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