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蛮延续着声调,应道:“是的,不过你那‘漂亮’两个字用得太罪过了!还不是直截了当地说一个‘浮浪’有子弟,或是说一个不长进的无耻之辈,更恰当些!
    陆丹健接口道:“我看这青年的身材比你我要短小一些。”
    赵其琛忙道:“你是根据这鞋子的大小说的?唔,不错。我也有同样的看法。
    聂小蛮点头道:“你们两位的眼力都很高明。但是这鞋子的来由是怎么回事?它和这凶案有什么样的关系?你们可有没有什么看法?”
    赵其琛答道:“唔,这两个问题原是全案中的关键。我们请二位大人来讨论的也就是这两点。”
    聂小蛮在那红木梳妆镜台前站住了,向那胖子说:“嗯。我看这鞋子不像是主人白固山的。”他顺手将鞋子放在镜台上的略有几件乔装打扮的饰品的旁边。
    陆丹健抢着答道:“当真不是。我已经问过刘阿狗和一个小使女菊香。据说白固山的年纪已经四十多岁,而且也从来不曾看见他穿过这样的鞋子。“”
    聂小蛮点点头,陆丹健又道:“……哈跟哈哈,我看如果这男的足有四十多岁光景,自然不会穿这样女性式的鞋子。这死掉女子的年纪似乎还不到三十,丰姿的确很美。这样看来,夫妇俩的年纪相差好像太远些了。这姓白的长相是方脸阔下巴,浓眉黑眼,很有精神;这死掉的女人有一双美目,一张小口,脸形是圆的。从年纪上估计,这夫妇俩的确相差十五六岁。”
    赵其琛这时在旁边补充道:“对。我已经问过,死者本是白固山的续弦。”
    聂小蛮又点点头。“那才对。那么案情经过的情形是怎么回事?这里有什么人可以问话?”
    陆丹健应道:“这里一共有五个人……三个主人,两个佣人。白固山一向住在杭州,此刻还没有得到消息。白固山还有一个未嫁的老姑母,和死者同居,但在前天也就是初三那天晚上,这老姑母已经往她的次内侄白靖平那里去。刚才我们已打发人去报信,现下还没有回来。所以可以问话的主人一个都没有。”
    聂小蛮又问:“这白靖平是白固山的胞兄弟吗?”
    陆丹健应道:“是。”
    “他住在哪里?”
    “止马营牵牛巷九号。这是刘阿狗说的。”
    “刘阿狗还说些什么?”
    陆丹健道:“他是看门打杂差的。据说昨晚他住在他自己家里,今天早上才回来,突然看见前门虚掩着。他走进来喊叫,又没有人答应。后来他到了楼上,又看见后楼的房门锁着,锁钥留在外面。他把门开了,才将菊香放出来。他便叫唤少奶,不见答应,才走进这房里来,就发现床上的尸首。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主人。阿狗和菊香都慌得没有办法。他们呆了这样过了一会儿,阿狗才匆匆往衙门里去禀告。”
    聂小蛮想了想,问道:“那小使女可知道什么?”
    “菊香还只有十三岁,平时做些零星小事。昨夜的事,她更说不出什么,连案发的时间都不知道。”
    聂小蛮沉吟了一下,他的脸上出现诧异的表情,他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真奇怪。现在刘阿狗不是在楼下吗?请你去叫他上来,让我问他几句。”
    陆丹健答应着,回身就下楼去。聂小蛮乘机走到窗口去,察看那沿街的阳台。景墨见状也一样跟过去。这时候,赵其琛突然走近前来,拉了拉聂小蛮的袖子,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低声说:“大人,据我看来这桩案子的主因大概不出一个字。”
    聂小蛮转过头来,好奇道:“哦?你已经看出了主因?请问是哪一个字?”
    赵其琛显出一种过于夸张的谨慎,仍附着聂小蛮的耳朵说:“这个字一共九笔,三个三笔字排列而成的。大人,你说是不是?”说完,他又露出了意味深长地微笑,好像说出了什么不测之天机。
    突然,一阵脚步混乱的声音阻止了聂小蛮的回答的话,只见陆丹健领着一个男仆走进来。
    那人的年纪约有四十左右,身材很高大,脸色略黑,头发光润,浅黑的眼珠中带些惊惶的神情。他的装束很整洁,一件灰色棉布的窄袖短棉袍还是簇新的。聂小蛮先叫他把发现凶案的经过由来说明白。他所说的和陆丹健复述够完全一样。
    聂小蛮又问道:“你既然在这里当担看门的事务,怎么晚上却住在你自己的家里?”
    刘阿狗说:“我家里有老婆和老娘,不过我不是天天住在自己家里的,一个月只有一次。这原是府上少爷答应的。”
    “哎哟,这倒巧。昨夜里可就是你每月例行的假期?”
    刘阿狗不回答,但有意无意地吐出舌尖来舔~他自己的嘴唇。
    聂小蛮又追着问道:“说啊。我问你。你的例行的假期是在每月初四吗?你怎么不答?”
    刘阿狗疑迟道:“不……不是,大爷。假期本来是在十六。不过昨晚上我回去,是少奶吩咐的,并不是我自己的主意。”
    “是吗?你主母怎么说?”
    “少奶说本月中旬要出门去,我得看守门户,不能走开,所以叫我提早回家一次,补足本月分的休假。谁知道不先不后,偏偏就在昨夜里出了这样的横祸。”
    说着男仆的舌头再度吐出来。他的头低了下去。聂小蛮靠镜台边站着。他的目光注视着男仆,两个做公的人则自动地并坐在一只有铺着黄色锦缎的长椅上,视线也都集中在这男仆身上。苏景墨凭着靠窗口的一只红木书桌,用冷眼观察着全局。
    聂小蛮又问:“你主母当真这样吩咐的?阿狗,你知道这一件案子的案情很复杂,你要是有一句虚话,那你就自讨苦吃。你不要想死无对证,就可以随便说。你说的话,我都有法子证实的,你可不要说让自己后悔的话。”
    刘阿狗抬起头来,睁大了双目,慌忙道:“大爷,我的话句句都是真话,不敢撒一个字谎。”
    “那就好。我再问你。你主母叫你提前回家的话,是在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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