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达慢慢地答道:“我知道那油坊桥就在这里养马场的西面。”
    “那字迹呢?字迹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
    佟南箫突然瞧出破绽似地逼问着说道:“你为什么不坦白说?我看你的表情,这纸上的字迹,你明明是认得出的。”
    许闻达结结巴巴地答道:“这……这个我不能说。我觉得这字迹似乎是见过的。但这一点关系很大,我绝不能信口乱说。”
    佟南箫听了不置可否,又问道:“你放心。你即使说了出来,我们也至多用做参考罢了,自然不会就把你的说话当凭据。你姑且说说,这字迹终究是像谁写的?”
    许闻达又迟疑了一下,才说:“那么,我只是随便说说。这字迹很像我的表妹汪丽娘写的。好在你们就要往汪家里去,是不是丽娘的笔迹,一问之下便可以明白。”
    佟南箫点了点头,便向胡二虎道:“现在两人分头往汪家和许家里去调查。这里的一切事情,你负责办理罢。”
    当两人和佟南箫一同离开许家里的时候,汪家里恰巧派了人来抬尸。许家的老宅中也有几个人来。镇中的乡人们闻风来瞧热闹的,也愈聚愈多。公人们虽竭力驱散,竹篱外仍然聚集了百十个人。这一行的三个人破了重围,刚才踏上那车马大道。那个陆敬兰也急匆匆地跟了出来。
    他向小蛮说道:“大人,我也要往汪家去证实一下哩。”
    佟南箫眉头一皱,问道:“你要证实什么?”
    陆敬兰去热切地说道:“我要证实我的‘一箭双雕’的推测。”
    景墨记得陆敬兰刚才确曾说过这句奇怪的话,到现在还有些莫名其妙。此刻他又自动地重新提起,看来这个小小的谜题可以先揭晓一下了。
    佟南箫又问道:“怎么叫做‘一箭双雕’?”
    陆敬兰又得意起来,挤眉弄眼道:“启禀大人,据我推测,那凶手一方向杀死了燕春芳,一方向又陷害了许闻达,他却从中取利。岂不是一箭双雕?”
    景墨看这陆敬兰又是十分重意地卖弄起来,觉得这人虽然无自知之明,却也有几分可爱起来。这人得罪上司而不自知,让人烦厌也不自知,还总是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而且你还别说,他也不是一无所得,就目前来看,这人你不可说他没有脑子,分析起来有些条理,结论也偶有微中。可以算是有些出乎了景墨一开始对于他的评价。
    只是,上峰往往不喜欢处处卖弄的下属,那怕他们卖弄的真有实物,也只会招来讨厌,毕竟领导就算不想居功,想要的也只是能干的下属。如此多言,实在无益,景墨不由得感叹此人也不像初出茅庐之辈,怎么如此幼稚可笑呢。
    聂小蛮插嘴问道:“你所说的从中取‘利’,是不是指汪丽娘说的?”
    陆敬兰一脸得意地应道:“对啊!大人真是我的知音!据我来看,这里面不只是现在流行的所谓三角恋爱,也许是方方正正的四角关系呢?”
    佟南箫也已领悟,继续问道:“你的意思,难道说那凶手就是汪丽娘的第三个情人?”
    陆敬兰大喜,一拍大腿喊道:“正是。我敢说那个江七生一定没有关系。现在我到汪家去,就想从那女子方向进行。这一封信假如确是她的,那么一定是非常重要。我今早察验时没有发现,不能不说是我的百密一疏。”
    百密一疏!
    还是陆敬兰的自大的一贯作风,景墨心中暗暗感叹,也不再计较他的措词。但他说的那一封信引起了苏景墨的注意。
    景墨向佟南箫问明白以后,才知道那张浅紫色的信笺,本来是藏在死者袍褂里面的物件葛夹袄袋中。陆敬兰在夜间遗漏了不曾发现,直到验尸时,才又被仵作查出,刚才佟南箫抱怨他错失重要的证据,也就是指这东西说的。
    聂小蛮也说道:“这一张信笺当真重要。假使能够证明它的来山,这一桩不见光亮的疑案也许可以露出第一线光明。佟大人,我想油坊桥的地点,也不能不去察勘一下。现在这信笺暂且交给我,我要去问一问。调查完毕以后,我们在衙门里会面。”
    这时候众人已进了糟坊巷。燕春芳住在糟坊巷的北街,汪丽娘却就近糟坊巷。众人就在巷口分手。佟南箫本叫景墨同着他一起前去,可是,景墨一来要看一看这集中了大量案情关系的汪丽娘,二来景墨和聂小蛮二人探案时往往形影不离,所以婉言回绝了南箫,只让他一个人去。陆敬兰本就是要往汪家去的,这样一来他倒和两人同路。不过他准备要跟进的目标,似乎和聂小蛮的不同。
    汪丽娘的家是一宅旧式屋子,这屋子看上去就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门前六扇黑漆墙门早已成了灰白。
    堵门间里设着一个成衣店。众人走到里面,穿过天井,便踏进一个五开间的大厅。厅上的有很大的梁柱,下端已露出朽烂的痕迹,粉驳漆落,也都黝瞻失色,而且有不少破损之处。
    厅上陈设寥寥,一张小几黝黑而堆满灰尘,一座屏风已经看不出上面的画样,并且敝旧零落,处处都呈现出式微后的大家族衰败的一种暗淡萧条的气象。
    众人刚才踏进大厅,有一个老妈子从那一排漆至剥落的屏门后转出来。聂小蛮掏出帖子,上前打一个招呼。老妈子便回身进去通报。
    这样过了一会儿,她走出来说:“小姐请列位进去。她在书房里等列位。”
    景墨起初还有些高兴,因为众人此行的目的是要见汪丽娘,可巧待人接物的就是她。后来才知这宅大屋中本来就没有男子,她的父亲早已去世,她的哥哥七生又已经行武出外,她母亲虽然还在世,此刻却卧病在床,所以事实上丽娘是不能不亲自招呼生客。于是,一行三个人被引进了书房,彼此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大家就坐下来。
    这时候苏景墨的视线的目标,自然要首先先集中在丽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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