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蛮点头笑道:“是,我知道你急于要听这鬼故事的结束。好吧,现在你且耐一下子,让我从头上说起。这案子开始的时候,虽然有几个疑点,一时不能够解释,但我相信人世间的一切现象,都跳不出一个因字和一个果字。无论如何,真正的‘鬼怪’始终没有进我的大脑。据情况猜测,我假设有什么人要想得到那所别墅,或是对于那别墅的基地有某种希求。但是若要出价购买,明知胡一鸣断断不肯,所以在幕背后作怪,企图用间接的方法,成遂他们的计划。”
    我连连点头道:“不错,你的假设很合理。我当初也这样推测。但那幕后作怪的人是哪一个?”
    聂小蛮道:“我最初怀疑的,就是那个古玩铺的出资人之一的钱慕白。因为他曾到过一次,也许是因为喜欢那屋子的缘故,才出此计策。但我在昨天早上散步的时候,已经去会过钱慕白,才知我所料的不中。他是没有关系的。第二个人,我就推测到胡一鸣的弟弟胡一清。不料我到了乡间,一看见他的面,又觉得自己神经过敏。”
    “哦?为什么?”
    “他是一个很拘谨安分的乡下人,在镇上一家南货店里做掌柜。他一听到那别墅,便现出害怕的神色,绝对没有想占夺的意思。这两次失败,才使我觉得我自己看这桩案子太轻易了,不得不另寻出路。我向一清揭天了我的身份,和他商定了一个计策,就将这一张召鬼符在别墅门前挂起来,等待那恶鬼自己来投罗网。一面我又悄悄地往别墅中去察看了一会儿。最后,到了晚上我又到那边去伏着守候。”
    “你可曾看见什么?”
    “我先听见吁吁的萧声。”
    “啊呀,真有萧声?”
    “是。后来我又看见一个火球从楼上直坠下来。”
    “奇怪!还真有火球?当真?”
    “怎么不真?是我亲耳朵听见和亲眼看见的。”
    “啊呀,你可曾查明这些怪向的来由?”
    “自然。可是当时我并没有什么行动。直到第二天的午后,果然有一个鬼东西按捺不住,自动出现了。”
    景墨忙问道:“他是个是怎么样子的人?”
    聂小蛮定了目光,答道:“那个人的衣饰非常阔绰,但我提前安排妥当,只教胡一清和来人接洽,我自己则躲在幕后观察。那人说愿意租赁,不要购买。一清向他议价的时候,他一口应承,但保人一项,他说没有,情愿当场缴给押租若干,作为保证金。我一时猜测不到他租别墅的宗旨,先想碰巧有人以为这是有过古墓的废基地,抱着什么掘宝的愿望。但掘宝是不能够提前确定的,那人怎么肯先花许多钱,情节似乎不太合理。所以当他议定出去的时候,我便悄悄地跟在后面,以便查究他的真相。景墨,你想那人是个什么样人,租别墅有什么作用?”
    “会不会是什么私贩一些违禁品,想贩卖福~寿~膏一类的活动?”
    “不是。”
    “难道是没有什么坏的打算?就是看这房子清静雅致,所以租这处房子是想过一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也不是。”
    景墨便摇头道:“我猜不出了。”
    聂小蛮道:“你不记得近来邸报上曾经说过,在山西一带有一个败爪党出现吗?租别墅的人就是这个匪帮。他们看中了这所地位幽密交通便利的别墅,就施行鬼计,要想利用它做他们的大本营,以便大伙儿到金陵来活动!”
    这可不是儿戏的消息。景墨一听果然很惊奇。
    “就是那绑架勒赎的败爪党吗?”
    “是。”
    “你可曾探得他们真相?”
    “他们现在的临时的候关,就在离着镇子不远的一只小渔船上。我曾到他们的船上去过,并且见过他们的一个小头目。我知道他们有五个首领,大头领叫黑毛狮子,眼前都还没有到金陵。”
    “你可曾把这小头目捕住?
    “捕住了有什么用?他们的秘密是我窃~听而得的,眼前还没有什么行动。这一回别墅的事虽由他们作弄,但也没有证据,我不能随便拘捕人,不然只会是打草惊蛇。我只能用隐约的话,失礼后兵地警告他们,使他们知难而退,至少不敢到金陵来活动。”
    “有效果没有?
    聂小蛮迟疑地答道:“我不知道。那家伙一听到我的姓名,似乎略略愣了一愣,后来又觉得我的来意是干涉别墅的事,那人便再也隐约地担保不再去惊扰作弄。至于他们能不能因为我的警告便解散组织,或打消到金陵来活动的计划,我不能说定。”
    聂小蛮用手把身子撑起来,然后慢慢地走到窗口去,似乎在感受那醉人的暖风。他站立了一下,叹一口气。景墨也这样安静了一会儿,无语的两个人似乎都在想着什么。
    聂小蛮又郑重其事说:“上有严党把持朝政,奸佞当道,权臣在朝,未来的社会正不知会混乱到怎样地步。在内忧外患夹攻之下,这大明的天下难道真的是要一天不如一天了!”
    经过了一度沉默,景墨提出一个打岔的问题。
    “聂小蛮,那别墅中的吹萧的声音,还有会飞的抛火球这些疑点,你还没有解释明白哩。”
    “这是很容易明白的。他们利用乡下人们的迷信鬼怪的弱点,每当傍晚的时候,就伏在墅屋的后面吹萧;又爬到屋顶上去,把松香末烧着了抛下来,远望就像火球。因为我到别墅里去查验的时候,地面石板上还留着许多燃料的余末。”
    “还有一点,那看守的山东人睡到床底下去的事,终究是不是事实?”
    小蛮点点头道:“确是事实,我查验过他的卧室的窗,显然可以看出有人把窗户移动过,这样一来可知当他熟睡时,一定有党徒开窗进去,也许用了什么蒙药,或者是烧了什么迷烟,使他失去知觉,然后再将他移到床底下去。”
    “唔,说破了当真简单得很。不过在真相没有披露以前,真教人疑神疑鬼。”
    聂小蛮从窗口转过头来,叹道:“是啊,世间的事大半是这样的。现在你既已得到了鬼故事的结果,我们还得通知一下那个可笑的胡一鸣,不要教他望穿了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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