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蛮又笑了一笑,不过是那种全无歉意的笑,而且好像笑容中有些很多的无奈。
    小蛮笑道:“哎哟,景墨,你这急躁的脾气,大约一辈子也改不掉啦!”
    景墨急迫道:“可是你明明说有一种奇怪的东西给我看的啊。”
    聂小蛮点点头,伸手在自己的衣袋里摸索起来,接着掏出来的竟然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小本子。在景墨期待又惊怪的目光中,他从小本子中翻出了一张折叠的白纸,递给景墨观瞧。
    景墨看见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白纸,不禁疑惑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奇怪东西吗?
    聂小蛮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地点点头。
    “正是。你姑且把纸展开来看一看再说。”
    苏景墨的疑惑仍没有消失,怀疑是聂小蛮故意和自己开玩笑。景墨一边看了看那纸,虽还没有展开,但已经看见有鲜红的颜色从纸背上显露出来。景墨便把那张折成两叠的纸,很小心地展开。
    景墨的目光注视在了纸上,这一看之下还当真有些惊异。(现在我们把那纸上的红字,照样印在下面:
    大
    输
    特
    输
    景墨这样翻来复去地瞧了一会儿,不禁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这像是一道符,可是又不像是一道符。”
    聂小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答道:“自然不是。道士们画符,得用黄表纸和银朱。这却是一张上等的薛涛笺,用的又是朱砂。道士要是用这么贵的纸来画符,岂不是要赔死。”
    景墨点了点头,又说:“字体也怪得很,又不像是什么一笔草书。”
    聂小蛮点头道:“是的,我们假如要假设这书法的名称,可以叫它符咒型的杜撰草书。但现在你且看一看。你可识得出是什么字?我知道你是个善读当票草书的专家啊。”
    景墨把那纸仔细的瞧了一瞧,答道:“这并不难识,分明是‘大输特输’四个字。那左旁一笔绕成的圈子,似乎算不得字?对不对?”
    聂小蛮赞许地拍了拍景墨,微笑应道:“你的眼力真不错。我费了有一会儿的功夫才看出来这写的什么,你用的时间不过是我的三分之一。但现在要请你推测一下,这张纸有什么作用?”
    景墨瞧那纸有八寸长,五寸宽,是一种叫薛涛笺的纸,纸质纯白坚实,并无线纹。薛涛,长安人,父亲薛郧在京城长安当官,学识渊博,把这个唯一的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从小就教她读书、写诗。薛涛八岁那年,薛郧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下歇凉,他忽有所悟,吟诵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薛涛头都没抬,随口续上了父亲薛勋的诗:“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那一年,薛涛不过八九岁。她天分很高,让父亲又喜又忧。
    薛郧为人正直,敢于说话,结果得罪了当朝权贵而被贬谪到四川,一家人跋山涉水,从繁华的京城长安搬到了遥远的成都。没过几年,他又因为出使南诏沾染了瘴疠而命丧黄泉。
    那时薛涛年仅14岁。母女俩的生活立刻陷入困境。薛涛不得已,凭借“容姿既丽”和“通音律,善辩慧,工诗赋”,在十六岁加入乐籍,成了一名营妓。
    那时的官员们往往都是科举出身,文化水平不低,要让他们看得上眼,不仅需要美貌,更需要才艺、辞令和见识,而这正是薛涛的长项。身在娱乐场中,使得她与当时许多著名诗人都有来往,在这份名单中不乏像白居易、张籍、王建、刘禹锡、杜牧、张祜等诗坛领袖。
    薛涛作诗五百多首,然而这些诗歌大多散失,流传至今仅存不足百首。薛涛与韦皋、元稹有过恋情,为了便于行楷书写小诗,她自创了一种深红色的“别模新样小幅松花纸”,绘有镂空松花图案,秀雅小巧,清新别致,被称之为“薛涛笺”,当时成都上流社会都以求得薛涛一诗一笺为荣。后人仿制,亦称“薛涛笺”。
    那四个字是用毛笔蘸了朱砂写的。纸上除了这四个奇怪的符型字以外,并无其他字迹,纸的背后也洁白无字。
    景墨问道:“这纸的来历怎样,我还不知道,怎么能凭空猜测?”
    聂小蛮又稍稍笑了一笑:“不错,我当真先应给你一个说明。你还记得有一个杨锦森吗?”
    景墨想了一想,答道:“我记得他。他不就是‘两张画像’案中的主角?”
    聂小蛮道:“是的……不,他不是主角,只是一个配角。那案中的主角是那个不能忘怀的王青锋。杨锦森本来也是一个曾经色欲熏心的纨挎儿,在‘两张画像’一案中,我曾利用他解决了那阴险的王青锋,他倒对于我很有好感。自从那件事情结束以后,杨锦森竟把我当作一个能掐会算的高人来看待,曾好几次把难题来请教我的看法。这一张纸也就是他拿来的。”
    “原来如此,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给他的?”
    “不,那是写给他的朋友的。”
    “他的朋友?谁?”
    “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说。他说他有一个患难朋友,凭空里接到了这一张纸,不禁由惊异而害怕起来,所以他把这张纸拿来,叫我猜测一下。”
    “就是这一张纸吗?有没有信封?”
    “自然有的,但他的朋友因为顾忌什么,连姓名都不肯泄露,所以不曾把信封交出来。”
    “这真是莫名其妙,这样子无头无尾,怎么可以瞎猜?聂小蛮,我看他不但把你当成能掐会算的高人,几乎把你看作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神仙哩!”
    聂小蛮努起嘴唇,似乎也感到了某种阻碍,皱眉说:“是啊,因这个缘故,我才请你来讨论。”
    苏景墨心中对这个曾经的浮浪子弟没有任何好感,于是撇了撇嘴说道:“你想杨锦森会不会和你开玩笑?”
    聂小蛮摇摇头:“那可以保证没有。他还告诉我,他这个朋友曾救过他脱离一种危险。有一次,他们俩从酒肆里打马吊出来,半路上突然遇见两个‘扑风子’劫道。那晚上杨锦森恰巧赢了六七十两银子,被一个贼人用尖刀劫持着,已经失却了活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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