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问道:“聂小蛮,我们在这一方面既然处处撞壁,没有什么具体的进展,何不从另一方面推测一下?你知不知道那杨锦森的朋友又是一个什么样人?”
    聂小蛮道:“他有钱在赌场里挥霍,又能和杨锦森这样的人结成知己,可见至少也是一个‘纨挎子弟’;那一次,他能不顾危险,替朋友出力,又可见他的性情必很刚烈。有了这种性情,容易得罪他人而引起人家的怨恨,也是自然的结果。这是我从所知道的事实上推测而得到的结论,你可赞同?”
    景墨还没有回答,突然见聂小蛮突然坐直了身子,小蛮的目光停住在书桌上的黄铜制的油灯之上。接着他从靠椅上站起身来,发出一种惊骇的呼声。
    “景墨,你所希望的信息也许有新进展了!我听到出那是杨锦森的马车声音啊!”
    景墨心想小蛮的耳朵还是这么厉害,这马车看样子是来过一次,第二次来的时候小蛮居然就能听得出来了。自己也敛神一听,当真听到一阵的马车行进的声音从东而至,这时候当真已在院门外停住。
    苏景墨的精神顿时振作了许多。当卫朴走出去开门的时候,景墨抱着无限的希望。聂小蛮早已把会客室的门拉开。片刻之后,景墨便听到急促的薄底快靴声音,穿过了外面的青石径走进甬道里来。那杨锦森一走到书房的门口,便伸出手来拉住了聂小蛮的手,很热烈地抽动着,然后又把抽了回来,规规矩矩地作了一个揖。
    他一边说道:“聂大人,我又来讨你的厌了!”他抬头看见了景墨,突然缩回了手迟疑着道:“哎哟,这……这一位我似乎会面过的,一时却想不起来。”
    聂小蛮突然接嘴道:“正是,那年你们在雅纳园的剪翠亭前会面过的。你怎么这样的健忘?”
    杨锦森想了一想,脸上突然涨得通红,两只手弄着一顶镶着碧玉的东坡巾的边,不住地转动着,叹道:“哎哟,我惭愧得很!这位是苏大人。”他也照样规规矩矩地向景墨作了一个揖。
    景墨觉得聂小蛮当面揭发他的旧疮疤……杨锦森在“两张画像”中曾盲目地追求过一个女子……虽属笑话,未免使他难堪。苏景墨这时倒有些替他不安。
    景墨忙笑着应道:“不敢当。杨公子,我们好久不见了。请坐,请坐。”
    景墨瞧杨锦森魁梧的体格,考究的曳撒,光亮的头发和活泼的眼睛,还和几年前一个样子,不过他脸上的皮肤颜色似乎已略略苍老了些。这时他脸上露着些惊惶的神色,显示他这时候造访,实负着重大的事务。
    聂小蛮指着卫朴送上来的茶水,说道。“你要不要尝一尝这是本地的雨花茶,换换口味。”
    杨锦森瞧着聂小蛮点点头,双手从卫朴的手中接过茶碗来,揭开盖碗一看,茶汤绿透银光,毫毛丰盛。再轻轻一尝,果然滋味醇和,回味持久。
    他慌忙躬道:“大人不必客气,这雨花茶我平日里也是喝的,此茶外形短圆,色泽幽绿,条索紧直,锋苗挺秀,带有白毫。干茶香气浓郁,冲泡后香气清雅,如清月照林,意味深远。”
    聂小蛮带着微笑点了点头。三个人于是分了主宾尊卑坐下。
    大家坐定以后,聂小蛮的目光兀自注视在杨锦森脸上,似乎在揣测他这一次的来意。景墨记得杨锦森的性格也是近乎粗率的。他上一次受了王青锋的骗,竟会冒冒失失地赶到雅纳园去,抓住了那女子顾爱爱献媚求爱;后来他知道了真相,又不间由来地将王青锋打了一顿。即此一端,便可以想到他的看法不一定可靠。那么,他眼前的这种惊惶态度,没有也由于神经过敏罢?
    聂小蛮先问道:“莫非你的朋友又接到什么符咒了吗?”
    杨锦森闻言立即把手中的茶碗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之上,伸手到背后的裤袋里去摸出一只包囊来。
    他瞪大了眼睛,应道:“大人,你又猜着了!正是,又来了一张!”他便从包囊中拿出一张纸来,递给聂小蛮。
    那张纸和刚才景墨放在书桌上的一张完全相同……一同样是白色的薛涛笺,同样是毛笔蘸着朱砂写的画符一般的字体。
    现在再照样写在下面:
    出
    门
    不
    利
    聂小蛮瞧了一瞧,又顺手递给景墨,说道:“景墨,你瞧,这一张越发写得像徽州朝奉的大手笔啦。徽州朝奉,是对徽商中从事典当行业的掌柜的称谓。徽商,旧徽州府籍的商人或商人集团的总称,而非所有安徽籍商人。又称 “新安商人”,俗称“徽帮”。典当业是徽商主要产业之一,鼎盛时期的徽州典当行遍布全国,在这门行业中甚至有“无典不徽”的说法。
    景墨凑近了油灯的光细细地瞧了一瞧,答道:“这同样是四个字。不是‘出门不利’吗?”
    杨锦森点头道:“当真,出门不利!出门不利!”
    聂小蛮道:“这两张纸笔迹相同,就运笔上说,这一张似乎比较流畅些。景墨,你在书法上比我高明得多。你瞧这几个字近乎什么字体?”
    景墨道:“这似乎谈不到体,不过那人终算会用一用毛笔罢了。”
    众人这样子安闲地讨论书法,那杨锦森勉强端起茶来喝着,似乎有些听不懂且耐烦。
    他又大声道:“大人,当真!出门不利!”
    聂小蛮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锦森道:“我的朋友在大前天,也就是二十那天早晨,接到了这第二张符咒,他下午出门,竟会在轿子上翻落下来,跌出了一鼻子的血。今天傍晚,他又在大路边上撞了一撞,几乎送掉性命。大人,你想这岂不是道道地地的出门不利?
    聂小蛮不立即回答,斜过目光向景墨看一看。景墨同样回看了一眼。景墨暗暗想这自然也是心中被暗示的结果,自己绝不可能相信符咒真会有什么神秘作用,能让人在路边撞倒。这样一来,可以知道杨锦森的朋友固然迷信,连杨锦森本人分明也同样是迷信的。
    聂小蛮又问道:“那么,你现在来有什么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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