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舟道:“但据佟南箫说,只有一只靸鞋套在足上。”
    聂小蛮道:“那一只也许是被杨锦森想抱他下来时碰下来的。”
    冯子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哎哟,这个姓杨的家伙,在时间上非常可疑。你难道相信他完全没有关系吗。”
    聂小蛮估计了一下,答道:“就时间上说,他当真有充分的机会,但他是介绍这怪符的居间人……”
    冯子舟忙着接嘴道:“那捞什的符,也许就是他在暗中捣鬼。他把这件事介绍给你,说不定就要借你做一种护身的幌子。”
    聂小蛮低头,喃喃地说道:“我却想不出他有什么动机。”这一个看法,景墨倒是认同,如果凶手是杨锦森那么他不免太过冒险。而且如果是他要杀人,又为什么要布这样的一种疑阵?最重要的,小蛮说的动机。动机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区区一百多两银子,就把自己的朋友给杀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不免难以令人信服。
    果然,冯子舟应声道:“死者欠他一百四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这不能算动机吗?”
    “你以为他杀死了赵梦书;就可以索回他的债款了吗?”
    “他也许向赵梦书讨债,赵梦书不还他。他以为赵梦书有钱不还,便下这毒手。那只锁着的抽屉,不是曾被人翻阅过的吗?”
    “是的,那抽屉里有好几叠安置整齐的马吊牌,牌九,但每一叠的底下部分,却反而杂乱,这样一来,我才假设有人翻弄过。但那人翻检的目的,似乎在搜寻什么文件,或细小的东西。假使要寻银票银钱,那可以一望而知,用不着到票子底下去翻检。……子舟兄,此刻我以为还有更重要的线索,你暂且把那杨锦森搁一搁,不要搅乱我们的视线。
    冯子舟长吸一口气,问道:“那么,你以为我们目前的视线应集中在什么人身上?”
    聂小蛮道:“自然就是那个赵娟瑜了。”
    “那个小姑娘?……这样一个瘦小的女子,会干得出这种可怖的事?而且,,她也没有干这个事的体力吧?”
    “我并不说这事是她直接干的,她自然没有这样的气力。但她却握住这迷阵的钥匙……哎哟,敝府到了。你假如肯破费一小会儿的工夫,就请到里面去坐一坐,我们可以讨论一种进行的步骤。”
    冯子舟答应了。三人就走下马车,进入书房去。聂小蛮先向景墨说话。
    “景墨,我为维持公道起见,现在再不能给赵梦书守秘密了。而且他现在已经死了,这秘密是为了保存他的颜面,现在看来这个意义已经完全失云了,所以也不算我毁约。关于这女子娟瑜和赵梦书间的纠葛的经过,你详细些向子舟兄说一说,我到里屋去换一件衣服,即刻就来。”
    景墨和冯子舟坐定以后,卫朴就把刚沏好的茶水送了上来……碰巧了还是那天招待赵梦书的雨花茶……景墨就把赵梦书那天所讲的一番话复述了一遍。冯子舟听了,又经过了一番思索,便发出一句改变了观念的评语。
    “这样来看,这女子当真不能不注意了。”
    这样过了一会儿,聂小蛮已加入两人的谈话。他躺到了那只圈椅上后,蜷缩起了身子像是很疲倦的样子,便继续发表他的看法。
    他道:“刚才这位赵家小姐因为我们假设赵梦书是自己吊死的,她以为那阴谋当真不曾发觉,便竭力地庇护着,希望这件事就此掩饰过去。你总记得,我们先问到那高邦彦,又问到在那半个时辰之中是否有外人偷掩着进去,她一口否认,不许我们在这方面有所查问。不但如此,她又庇护着那厨子老三,证明他这几天没有嚼过槟榔。这种种都足证明她愿意使这件事烟消火灭。为什么呢?不是她明明希望着这件事若能风平浪静地过去,有利于她的提前计划的阴谋吗?
    冯子舟道:“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莫非就在报仇?”
    “报仇只是一个因素。我想那老成教很有些产业,赵梦书死后,不是她一个人承袭了吗?”
    冯子舟吸了一口气,想了一想,又道:“既然如此,我尽可以立刻将她拘捕。”
    聂小蛮沉吟了一下,带着微笑问道:“拘捕了之后又怎么办?你可计划用大刑逼她的口供?要不得!你须想一想,这只怕有些不妥?而且我们又不是无处可查?不,这行动不但劳而无功,几乎是打草惊蛇,使他们有所准备,反而斩断我们自己的线索。”
    “还有什么线索?”
    “我以为她只是这悲剧中的一个要角,那幕背后写剧本的,却另有其人。”
    冯子舟似有所悟道:“你想主谋的会不会就是那个画符的情人?”
    “正是。那人一连寄了四次怪符,最后一次‘三日死’三字,又当真应验。这个人怎能轻视?不过这最后的第四封怪符的信,不在他的包囊里或抽屉里,却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我有些不懂。”他皱着双眉开始苦思起来。
    这样过了一会儿,冯子舟又问道:“但这个人终究是谁?若不叫那女子自己说出来,我们又从什么地方去找?”
    聂小蛮依然保持着苦思的姿势不动,沉吟着说道:“这固然有些麻烦,但也绝不至于完全没有办法。我想她和他之间,虽没有公开地通信,总也有通消息的方法。我们若能找着了这一条线索,那便可以迎刃而解。”
    冯子舟摇摇头,显然觉得这是多此一举,还是直接抓人逼供来得方便,不过还是道:“你想那两个佣人,会不会就是通消息的媒介?”
    “也许如此。不过我们若没有证据,凭空向他们去胁问,也不是办法。我们只要瞧她庇护着这几个佣人,便可知他们自然也要袒护她的。”
    “那么,你怎样进行?这样会不会太过于迂回了?”
    聂小蛮仰直了身子,又带着微笑说道:“子舟兄,须知我也同样性急的,但急进假如没用,那也徒然。现在关于这画符人的调查,我可以负责,你也可以从另一方面进行。你能把那个无锡做面粉的掌柜叫高邦彦那个亲戚找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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