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三个年轻人便飞身而起,分别朝书童、高邈和慕枕流扑来。高邈和慕枕流都不会武功,书童不得不跃起迎敌。他抡起武器,指东打西,竟将三人都拦了下来。
    慕枕流看清他手中武器,不禁一愣。
    高邈站在他身侧,对他一举一动了若指掌,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个表情,解释道:“别小看这把扫帚,它的柄有精钢铸成,寻常武器还不能耐它何。”
    他说的不错,书童手中的扫帚的确是难得一见武器,只是,再精妙的武器也不能化出两个分身,帮书童对敌。
    三个年轻人配合默契,书童几次三番想要祸水东引,都被轻松化解,不多久,书童便落了下风。眼见他们封死了书童前左右三条路,将他逼得退无可退,一只茶杯突然被掷出来,挡住了左方攻势。书童趁机脚下一划,身体向左方微倾,露出攻击左路的架势,在左路退后,流出空隙,中路和右路年轻人上当抢攻之际,猛然转身,一脚提向右路年轻人的前胸,拿着扫帚用力地挥出,将中路年轻人逼退三尺!
    书童杀出的路一闪而逝,纵是他自己也听过得十分勉强,更何况慕枕流和高邈。
    书童一出去,就发现后路被截断,自己与高邈、慕枕流被分开两地。
    长云子晃了晃钓鱼竿,面露喜色。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杀慕枕流和高邈,区区一个书童还不放在眼里,他若是肯识相离去,自己还省下一番心力。
    不过书童并不识趣,见高邈和慕枕流被困,又很快冲了回来。
    三个年轻人分出两个挡住他,一个朝慕枕流的颈项抓去,高邈惊骇大呼,身体用来地撞向慕枕流。
    千钧一发——
    又是一只茶杯丢出来。
    胡秋水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手持茶壶,用力地朝对方的脑袋砸去,年轻人身体一侧,轻松避过,伸手去抓她的胳膊。胡秋水故意让他抓个正着,慕枕流正要上前帮忙,胡秋水就突然纵身跳到对方的身上,双脚加紧他的腰肢,手狠狠地扯着他的头发。
    年轻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痛得涕泪交零,但手不忘抓住她的颈项,往上一提。胡秋水喉咙痛肚子痛,痛得全身发麻,不自觉地松了手。
    年轻人反手一掌,将她推了出去。
    慕枕流飞身扑过去,挤到她的下方,到了肉垫子。
    胡秋水脸色发白,手颤巍巍地抚着伤口,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了开来。
    明知无用,高邈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慕枕流和胡秋水的前面。
    慕枕流突然喊道:“俞夫人为方横斜的亲信唐驰洲所杀,前辈还要助纣为虐吗?!”
    年轻人嗤笑一声……倒了下去。
    他身后,书童黑着脸站着。
    原先与他纠缠的两个年轻人早就被贺孤峰拿下。与年轻人一道上阵的,还有那位上云子。
    从贺孤峰出现,到他替下书童的对手,到长云子出手,到书童为高邈解围,全都是眨眼间的完成的事。高邈与慕枕流直到长云子的钓竿从自己的面前划过,差点勾住鼻子才如梦初醒。
    书童一脚踢翻再度冲上来的年轻人,一把拉起高邈,急声道:“快走!”
    慕枕流不敢怠慢,不顾男女有别,抓起胡秋水的手臂缠在自己的后颈上,半搂半拖地带着她往外走。
    被踢翻的年轻人很快爬起来,正要冲上去,眼前却出现了一根树枝,在颈项上轻轻划过。
    他杀过不少人。
    尤其是近几年,见过的血比喝过的水还要多。
    可是,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血从自己的身体里喷溅出来,如喷泉一般,他抬起手,想要按住伤口,很快力不从心地倒下。
    “阿楚!”
    长云子和两个年轻人的眼睛一红,下手越发狠辣起来。
    “恕我直言,长云子并不是狙杀高邈和贺孤峰的恰当人选。”天将斟了两杯茶。
    一杯茶被一只白皙的手接过去,握在手中,人却笑而不语。
    天将道:“长云子是长生子的师弟,长生子生前是瞿康云的挚友。现在的瞿康云正与沈正和打得火热。你派他去杀沈正和的得意门生,不怕他临阵变卦吗?”
    “你知道长生子死前最恨的人是谁吗?”
    “阿裘?他被阿裘所杀。”他见对方摇头,立刻道,“你。人人都知道,他刺杀你,反被你打败。”
    方横斜道:“他要杀我,我自然要对付他。长生子年事虽高,却还没有昏聩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天将想了想道:“难道是瞿康云?”
    方横斜轻叹一声:“他为瞿康云出生入死,瞿康云却要置他于死地。”
    天将皱眉道:“纵是如此,俞夫人死在唐驰洲手中,他若是知道,只怕顷刻就要调转枪头。”
    方横斜摇头道:“不错。但前提是,他要知道。”
    此时的天将和方横斜都不知道高邈与慕枕流已然会合,慕枕流也猜出了长云子的身份,甚至还说出了真相,只是后来局势瞬息万变,长生子被贺孤峰的剑意盯住,稍有差池就是人头落地,自然不敢问,甚至不敢想,于是,事情的方向还是随着方横斜预想的那样发展了下去。
    天将道:“他能不能杀了受伤的贺孤峰?”
    方横斜摇头道:“不能。”
    天将沉下脸。
    方横斜道:“他虽然不能杀他,却能重创他。”
    天将道:“阿裘已然重创他了。”
    “可惜,伤得还不够重。”
    “多重才算重?”在天将看来,以贺孤峰的武功,除非方横斜、谢非是这样的高手出马,不然别说伤到贺孤峰,连让他多喘两口气都是极难的。阿裘能伤他,出了不要命之外,还靠着运气。他事后勘察过阿裘与贺孤峰决战的地方,贺孤峰分神了。像贺孤峰这样已臻化境的高手,分神自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一而不可再。
    “重到千岁爷毫无顾忌的出手。”
    天将脸色一变道:“千岁爷?你要拉拢千岁爷?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千岁爷相助。”
    方横斜道:“就算万事俱备,我也想将变数压至最低。”
    天将对方横斜的话将信将疑:“你说沈正和和贺孤峰是变数,我承认,不过千岁爷,他一向是皇帝的走狗,根本不是变数,而是定数。”
    方横斜笑了笑道:“不,他是。他是最大的变数。”
    天将道:“难道一开始,阿裘并非用来对付贺孤峰和霍决,而是对付千岁爷的?”
    方横斜默然。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因势利导,方能立于不败。
    53第五十三章 千岁
    天将见方横斜沉默,皱眉道:“难道我说错了?”
    方横斜道:“一开始,阿裘是用来对付我的。”
    天将愣住。
    纵然是景迟座下四将之一,他也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比如,他知道方横斜和景迟合作,却不知他们合作的缘由。比如,他知道景迟所求为何,却不知方横斜有何图谋。又比如,他跟着方横斜来到西南,却不知为何而来。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可方横斜和景迟不说,他就无从得知。
    方横斜和景迟都藏得太深,深到最亲信的人看不透。
    “我……”
    天将还想说什么,却被方横斜打断了:“茶已经喝完了。”
    天将提起茶壶想再倒一杯,却发现壶中无水。
    方横斜笑着站起来,从茶寮中探出头去:“雨停了,风正向东北吹。”
    天将看着湿漉漉的地,皱了皱眉:“地太滑,又要耽误行程了。”
    方横斜道:“被耽误的不止我们。”
    天将看着朝东北飘去的云,恍然道:“高邈和贺孤峰也会遇到一场大雨。”
    方横斜道:“或许,还有慕枕流、唐驰洲和师兄。”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轻,天将将他的声音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才意识到他刚刚说的是什么,脸色顿时一变,身体不自觉地戒备起来,倒退了一步。
    方横斜侧头看他。
    天将突然发现自己的戒备很多余。
    如果方横斜要杀他,他无论怎么戒备都没有用。
    “你几时知道的?”他苦涩地问,想起这些天躲着方横斜偷偷摸摸联系唐驰洲的自己,简直像是个跳梁小丑。
    方横斜道:“不如问,是谁告诉我的。”
    谁告诉他的?
    天将脑海里突然闪过四个名字,唐驰洲、施杰、阿瓦阿舍兄弟。
    方横斜轻笑一声。
    天将在他的笑容中清醒过来。方横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自己竟然毫无根据地怀疑起同伴来。这个男人!
    方横斜道:“你们这些年过得很顺畅。”
    天将道:“全赖方府主周全。”
    方横斜道:“如此说,倒也可以。”
    天将脸色又不好看了。
    方横斜道:“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想对付的只是我而已。”
    天将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年,他们之所以能随心所欲地发展势力,是方横斜这顶巨伞将他们笼罩在暗处。
    方横斜道:“接下来,才是硬仗。”
    长云子不是长生子,即使身边有两个帮手,也不是贺孤峰的对手。
    长云子也不是阿裘,没有玉石俱焚的魄力。
    所以,在两个年轻人相继被树枝穿喉之后,他落于下风,渐渐力不从心。贺孤峰眸光一闪,右手摊开,微微向前一送,树枝被从中剖开。若非他手缩得快,只怕连手掌也要一分为二。
    长云子一怔,随即喜形于色,手中钓竿如海浪一般,层层攻来,竟是密不透风得毫无破绽。
    既然没有破绽,只能贺孤峰化指为钩,在钓竿的顶端轻轻一钩。
    长云子立刻使出长生子平生最自负的绝招——腾云破浪!
    一刹那,钓竿仿佛变成了一把剑。
    一把锐不可当的剑!
    贺孤峰笑了。
    他突然将钓竿弯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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