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单舒心里烦躁,走到阳台的拉门边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映,看不清楚眼睛,但是脸上凄惶的神色却让他无处可逃。
    “宋荣瑾,我恨你!”
    让我变得这么卑鄙。
    颤抖着,呢喃着,直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才吓得捂住嘴,后退两步缓缓蹲下来抱住自己。
    单舒觉得混乱,也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痛苦。
    理智和感情互相拉扯着,让他无从抉择。
    明知道对那个人的期待不会有任何的回应,仍然控制不住会思念会心疼。
    “饶了我吧。”哀求着,单舒倒在地板上,轻声呜咽起来。
    爱情这种东西,为什么会这么麻烦,就像一味□□,让人清醒地看着自己被一刀一刀凌迟,若跗骨之蛆,剖心刮骨也无法彻底去除。
    窗外的雨,轰轰然而下,以倾盆之势横扫过天空,暴烈的拍打着落地窗,将屋内的哭声掩盖。
    第二天单舒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床上睡的,连衣服都没脱,揉了揉眼睛,接起电话,下床去洗手间。
    “喂,小白,这么早?”
    是师傅打来的。
    他不肯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只让他用小白称呼自己。
    虽然被单舒和锦绣缘的画友们吐槽像小狗的名字,也不肯松口。
    走到穿衣镜前看了看自己的眼睛,还好没肿,就是红血丝很重。
    手机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单舒担心问:“又发病了?吃药了没?”
    “吃,吃了——”小白吃力的压抑住声音说,大口喘息着说:“没,没什么用,我,我得去趟医院才行。能,能不能,麻烦你过来送我过去。我腿伤发作,现在痛得走不动路。”
    真不知道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肺部,腿,和肋骨上都有旧伤,因为疏于调养,每到阴雨天气,旧伤复发,简直是死去活来。
    单舒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连声应道:“好好,我马上过来,等我半个小时,你把身份证和病历本什么的拿好。”
    “不好意思,这次发作得比较厉害——”话没说完,手机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单舒听得头皮发麻,真担心他把内脏咳出来,安慰着说:“你别说话了,喷点喷雾止咳,躺着休息,等我过来。”
    “嗯,谢谢。”小白虚弱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单舒简单洗漱换上衣服后,去敲梁川的门,如是这般说明情况后,梁川表示跟他一起过去帮忙,顺便看看小白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向起得早,这个时候已经锻炼完穿着运动服在晨室喝咖啡。
    当即衣服也没换,和单舒一起下楼开车出发。
    下了一个晚上的雨,今天早上才停,花园里湿漉漉的,肥厚的月季花,绣球花上面挂满水珠,园中那颗可以被一人合抱的凤凰花树下落花遍地,血红一片,凄艳无比。
    车轮碾过遍地残花无声驶出宅邸。
    工作日的清晨,正赶上上班高峰期,在路上塞了二十几分钟的车,花了四五十分钟才到小白住的地方。
    昨晚单舒告诉过梁川这个人住地方周围环境很差,但是没想到是这么脏乱的地方。
    典型的一线超级大城市中的城中村,地方比较偏,各种违规的出租房高低错落挤在一起,房子与房子之间只有巴掌大的过道,几乎没有光线照进来。
    车在一个人流涌动的狭窄街道边停下来,下车后,便闻到一股酸臭味,是淋了雨的垃圾桶发出来的味道。
    单舒满含歉意对梁川说:“不好意思,川哥,地方比较脏,要不你去车上等着,我上去带他下来吧。”
    梁川简单打量一番周围后,不在意说:“没关系,上去吧,万一需要我帮忙呢。”
    他就是从这种地方走出来的,对周围的环境司空见惯,完全没有排斥。
    单舒松了一口气,带着他上楼。
    九层楼的出租房,小白就住在九楼,没有电梯,全靠两条腿爬。
    楼道狭窄昏暗,大白天也开着昏黄的声控灯,几乎无法两个人并排行走。
    过了六楼之后,光线稍微好了一点。
    不过到九楼,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升高,炽烈的阳光落在地板上,带来蒸腾的灼热感。
    单舒大口喘息着走到一间单人房门前抬手敲门,“小白,我过来了,你开下门。”
    饶是梁川这种常年锻炼的人,这么一口气爬上来,呼吸也不太稳,在单舒叫门的时间里,扭头看外面光秃秃的用来晾晒被子的地方。
    即便是楼顶这种到了夏天完全是个大蒸笼的地方,出租房的房东也把小小的空间开辟成两个房间租出去。
    地板是恶俗的粉红色,缝隙之间全是黑色的污垢。
    单舒叫了好几次,才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阵虚弱的咳嗽和回应,“等,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单舒抹了一把汗,有爬楼梯累的,也有吓出的冷汗,敲了这么久的门一直没动静,以为他在里面出了事。
    又等了一会儿,房里传来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房间背朝阳光,另一面被旁边一栋十五层高的出租房挡住,光线比另一件房差很多,因此房租要便宜一些。
    逆光之中,站在门口的人虚弱消瘦,捂着胸口咳得站都站不起来,低头扶着墙,断断续续对单舒道:“抱,抱歉,我刚,刚才睡着了。”
    事实上,是咳嗽到缺氧,昏睡了过去。
    “我们马上出发。”单舒进屋扶住他,问:“身份证和病历本呢?”
    小白反应迟钝的连续咳四五声才扭头指地上,“那,那里,刚弄到地上去了。”
    “你穿鞋子,我去捡,川哥,帮我扶一下小白。”
    松开小白,单舒快步进屋,没注意到门口两个互相看到对方的人。
    说实话,此时的小白真的是落魄到了极致,长长的头发凌乱披散在肩头,完全没有打理,刘海几乎遮住半张脸,左边眉骨上一道深刻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划到左耳耳根,右脸上也有几道泛白的刀疤。
    满脸青胡茬,眼神混沌,脸色惨白若死人,呼吸沉重,一身皱巴巴的蓝色衬衣,牛仔裤被洗到泛白。
    然而,在看到梁川的一瞬间,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骤然停止,小白仿佛失去呼吸一般脸色惨淡看着面前平静望着自己的男人。
    末了,发出一声垂死般的低吟,“哥——”
    猛的捂住嘴,被压抑许久的咳嗽声从胸腔暴风般席卷回来,呕心沥血一般的撕裂沉默的空气,撕裂阳光中安然飞扬的尘埃!
    “咳咳,咳咳咳咳!!!”
    “小白!”捡回身份证和病历本的单舒听到小白的咳嗽声不对劲,赶回来,看到梁川扶住小白,将他半搂在怀里。
    梁川张口想说什么,怀里的人突然传来一声闷哼,陡然跪到地上,噗嗤一声喷出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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