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楼喻觉得霍延余光瞟了一下自己后,才意气风发地射出那支箭!
    箭是竹箭,箭头削得也不够尖,按理说很难刺破布条。
    这是商家惯常的把戏。
    看客不信,商家不信,楼喻却坚信。
    竹箭凌空飞跃,直直刺向布条!
    下一刻,轻微的撕裂声落在耳中,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将所有人都震在当场。
    竹箭携带布条落下。
    众人还没回神,霍延已利落挑出一个兔子花灯,对掌柜说了句“承让”,穿过人群,行至楼喻面前。
    灯火辉映下,少年眉若远山,目深似海。
    他提灯而来,笑意轻浅。
    “公子,想来想去,这儿只有您属兔,这兔子花灯,请您收下。”
    楼喻下意识伸手去接,握上提杆时,不经意碰上对方的指尖,仿佛被惊着了般,倏然松开。
    眼看花灯坠落于地。
    霍延反应神速,弯腰捞起。
    他注视着少年世子:“公子,你若不喜欢这个,我再射一个来。”
    楼喻连忙拒绝:“不用,这个挺好。”
    他接过花灯,左瞧瞧右瞅瞅,觉得这花灯做得还真挺别致。
    “谢谢啊。”他朝霍延笑了笑。
    霍延暗叹,殿下的态度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所以,之前的“冷落”都只是巧合?
    是他想多了?
    “公子,您要不要去河边看我们放河灯?”
    霍琼睁着圆溜溜的杏眼问。
    楼喻自然不会拒绝:“走,一起去。”
    河边有不少妙龄女子,她们弯腰放下各色各样的河灯,让河灯顺着河水漂流。
    霍琼拿着准备好的河灯,小心翼翼托举到水面上。
    逢春和采夏也高兴地加入进去。
    一盏盏河灯漂浮在河面上,承载着人们无尽的期盼与希望。
    美好得让人心醉。
    突然,一道巨大的落水声传来,不远处的河畔传来一阵阵尖叫和骚乱。
    楼喻回神,和霍延等人即刻赶过去。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命啊!”
    “谁会凫水?”
    霍延目力强,一眼就看到落水那人距河岸不远。
    他环视周围,见一处僻静巷子里摆放几根长竹竿,立刻取了来,将竹竿另一头伸到河里。
    “抓住!”
    河里的人扑腾着抓住竹竿。
    霍延臂力不俗,很轻易就将人拉上岸来。
    眼下寒冬腊月,河水冰凉,那人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白,狼狈不堪。
    楼喻皱眉盯着他:“怎么弄的?自己不小心落水还是被人推的?”
    那人乍一见楼喻,就要跪拜下来。
    双腿屈到一半,被霍延用竹竿抵住膝盖,怎么也弯不下来。
    有围观人好心说道:“是有人推他下去的!”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
    楼喻眸色微凛:“彭竹,是谁推你下去的?”
    彭竹是财务组的一员大将,笔试第三名,面试时楼喻对他印象还挺深的。
    “这里人多嘴杂,公子,寻个僻静之处罢?”霍延提醒道。
    楼喻点点头:“好,彭竹你先洗个澡换身干衣服,再去府中见我,那个推你的人我会派人去捉。”
    “多谢公子体恤,不过推我那人也是无心,只是与小人起了争执,不慎将小人推落下去。”
    彭竹抖着声音回。
    “不论如何,都是他推你下的水,你不用为他遮掩。”楼喻到底不忍见他瑟瑟发抖,直接下令,“速速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府中见我。”
    彭竹不敢违令:“是。”
    彭竹走后,楼喻便命冯三墨搜捕推人者。那人是在众目睽睽下推彭竹下水的,找起来并不难。
    等楼喻回到王府东院时,那人已被逮到。
    冯三墨亲自审问的,问完后眼中透着几分迷茫,还有几分为难。
    他来到东院,站在楼喻等人面前,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楼喻问:“怎么不说话?”
    冯三墨正欲开口,彭竹赶来了。
    他容貌清秀俊雅,身形瘦削,穿着一身宽松袍服,颇有几分出尘气质。
    “小人拜见殿下!”
    楼喻:“不用多礼,起来吧。”
    彭竹起身后,面露惭愧道:“小人莽撞,不慎扰了殿下赏灯的兴致,还请殿下恕罪。”
    “行了,”楼喻眉头微皱,“到底怎么回事?”
    他手下的人被人欺负,怎么说也要找回场子。
    “殿下,那人是小人旧识,只是今日与小人发生口舌之争,这才不小心推小人下水,没想到让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惊扰到殿下。”
    彭竹如此维护那人,难道真的只是口舌之争?
    楼喻看向冯三墨。
    冯三墨会意,言简意赅道:“回殿下,那人已向奴交待,他同彭账房确为旧识,只不过,他二人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彭竹面色唰地变白,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个彻底。
    连霍延都不免看向他。
    彭竹猛地跪到地上,神色虽凄楚,目光却坚定。
    “殿下,小人自知污浊,不敢觍颜继续为您效力,小人自请辞去账房一职!”
    楼喻初见他,便知他自有傲骨。
    虽清高,但很守原则。
    平日工作时,其余男账房在与唐雯、尤慧同事时,或多或少流露几分逃避之意,唯有彭竹心态自然平和。
    这份自然平和是装不出来的。
    而眼下,也是这份傲骨支撑着他说出这番话。
    楼喻愣在当场。
    他万万没想到,彭竹和那个人会是那种关系!
    糟糕,撞破别人私情是不是不太好啊?
    就在他懊悔之际,霍延开口了。
    “彭先生,既然你与他已有盟约,为何他在不慎推你落水之后,却又弃你于不顾?”
    楼喻不由点头。
    没错啊!就算是不小心推下水,不应该赶紧救人吗?为什么要逃走?
    很可疑!
    彭竹大概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他木然道:“他与我年少相识,的确好过一些时日。只是,我们观念不合,纠缠了好几年,他最终决定与我分开。”
    冯二笔忍不住道:“分开也不至于推你下水啊。”
    彭竹自嘲一笑:“是我过于苛求了。”
    这才让那人不耐烦推了他。
    “苛求什么?”霍延沉声问。
    楼喻有些纳闷,霍延似乎对这件事格外感兴趣啊。
    “我想与他白头偕老。”彭竹落寞道,“只有我们两个人。”
    楼喻惊讶:“这叫什么‘苛求’?”
    这不是应该的吗!
    彭竹听他这话,比他还要惊讶。
    他以为世家贵族都是妻妾成群,不在乎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殿下,我是男子,无法为他延续香火。”
    楼喻脱口而出:“怎么,他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还延续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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