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各地州府皆有叛军作乱,若是当真集结各地藩王兵力攻打沧州城,恐怕其余州府也会遭受罹难。”
    也就是说,现在都只能自扫门前雪,谁也管不了别人。
    皇帝终于有些慌了。
    他问:“而今各地还有哪些州府没有遭难?”
    曹炎禀报:“除宜州、庆州、启州、绵州,以及吉州等一些边防重镇,其余各地皆有叛军作乱。”
    “能不能从这几处州府调兵?”
    “回陛下,这几个州中,唯有庆州与沧州毗邻,且庆州曾有三千府兵,再加上一千驻军,共四千兵力,或可一战。”
    有人反驳:“庆州的兵都调去沧州,那庆州怎么办?”
    曹炎道:“庆州北边是吉州,西边是宜州,南边是沧州,东边临海,如今这四州除了沧州,其余都未见叛军痕迹,就算庆州兵力调至沧州,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叛军到庆州生乱。”
    毕竟还有宜州和吉州两个门户嘛。
    曹炎继续道:“且沧州叛军不除,若待势大,必会危及庆州。”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从目前形势来看,调庆州兵去救援沧州,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皇帝便拍板下令,由庆州驻军将领驰援沧州。
    至于粮草什么的,朝廷是没有的,庆州自己看着办。
    帝令很快传至庆州。
    楼喻就算猜出这一结果,也不由摇首失笑。
    大盛朝廷是真的不行了。
    他找来楼蔚。
    楼蔚一直忧心父母,这些时日都没睡好,也无心出去玩,顶着一双黑眼圈期待看着楼喻。
    “阿喻,朝廷有回复了?”
    楼喻肃容道:“朝廷不打算派兵去沧州。”
    “什么?”楼蔚嚯地起身,激动道,“为什么不派兵!他们不管沧州了吗?”
    “你先别急,”楼喻伸手将他按回座位,“朝廷打算从外地调兵援助沧州。”
    楼蔚这才松了口气:“从哪调?”
    “庆州。”
    “……”
    楼蔚怔怔看着楼喻,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眼下世道这么乱,谁知道睡一觉起来会遭遇什么。
    从庆州调兵,庆州守备必定空虚,一旦遭遇叛军,那后果不堪设想。
    是他连累庆州了。
    楼喻见他如此,心里头更虚了。
    他安慰楼蔚:“你别担心,朝廷此举自有朝廷的用意,况且现在沧州更需要兵力。”
    楼蔚感动得都快哭了。
    “阿喻,你真好,你真的太好了!”
    虽说庆州的军队不归庆王管,可毕竟能保庆州无虞。
    阿喻能够这般心无芥蒂地安慰他,可见阿喻心地是真好。
    他以后一定要报答阿喻!
    这厢楼喻正动员众人备齐粮草武器,整军待发,那厢方临还在新城搬砖。
    累到不行的时候,他忍不住反问自己:他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无数次想表明身份报至郭府,可又无数次放弃。
    他甚至有些怨自家亲爹,为什么非要让他离开京城来庆州!
    京城哪有那么乱!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庆州兵要去打仗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沧州被叛军占了,朝廷派不出兵,只好让咱们庆州兵去救援。”
    “不是,咱庆州兵走了,谁来保护咱们啊?”
    “就是就是,庆州没兵了,要是叛军打过来可怎么办?”
    方临心中一惊。
    沧州?楼蔚不就是沧王世子吗?现在沧州被叛军占了,那楼蔚岂不是……
    方临虽然不怎么喜欢楼蔚,但想到楼蔚这么惨,也不免有些遗憾惋惜。
    还有,朝廷竟然连镇压叛军的兵将都派不出了?
    方临深深叹口气。
    想想也是,桐州那档子事儿还没完呢。
    谢策那个草包,打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将天圣教镇压,实在太过无能!
    看来朝廷是真的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将领了。
    “嗐,你们怕什么!咱们霍统领亲自带兵去打,还能跟桐州那个谢草包一样打好几个月?肯定去去就回了呗!”
    “也是,听说霍统领武功盖世,射箭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说不定一下子就把叛军头头给射死了。”
    方临忍不住插嘴:“你们说的霍统领是谁啊?”
    “霍统领就是咱们庆州兵的统领啊!”
    “他叫什么名字?”
    “嗐,人家大统领的名字,我们哪能清楚,就知道姓霍。”
    方临:“……”
    天底下姓霍还会打仗的能有几人?
    “那你们怎么知道他打仗厉害?又没有亲眼见过。”
    据他所知,庆州貌似没有打过仗吧。
    “这些都是听人说的,我哪能亲眼看到。”
    方临垂下脑袋。
    这么些天,已足够他看清庆州局势了。
    庆州新城是楼喻督建的,那些工厂都是楼喻建造的,这些工匠都是给楼喻干活的。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恐怕这庆州府,已经不是郭知府当家作主了。
    方才听到的消息,让他更确定了这一点。
    庆州城他只知道霍延有带兵打仗的能力。
    而霍延,正是楼喻特意买来“折磨”的罪奴。
    如今看来,折磨是假,重用是真。
    方临有一瞬间的后怕。
    幸亏他当时因为自尊心没有自报家门,否则肯定会被楼喻知道。
    比起郭家人,他更不想面对楼喻。
    然而,他如今能填饱肚子,还都是因为楼喻的宽厚仁慈。
    方临俯身搬起一块砖,却在直起腰的一瞬间,陡然反应过来,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如果庆州城现在是楼喻独大,那他爹写给郭伯父的信,到底是谁看了去?!
    楼喻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庆州?!
    不对!
    霍琼知道他在庆州,而楼喻又重用霍延,霍琼又是霍延的侄女,那么,霍琼知道了,楼喻能不知道吗?
    所以,其实他一直都在楼喻的眼皮子底下给他搬砖?!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将他吞没。
    他居然在给他曾经看不起的人搬砖?!
    方临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竟直接晕厥倒地。
    再次被人抬到医馆。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怒急攻心,没什么大事。”
    是那个年轻大夫的声音!
    方临猛地睁开眼,直挺挺地坐起来,张口就是:“我要见霍琼!”
    陈玄参很冷淡:“她不在。”
    “她不是医馆的大夫?怎么会不在?”
    陈玄参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方临急切之下,脱口而出:“我要见楼喻!”
    “……”
    医馆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还有其余大夫、药童和病人。
    方临这一喊,仿佛按下了停止键。
    众人皆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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