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对棉衣并没有多大期待,愿意试穿,不过是为了卖楼喻一个面子。
    他套上上衣,再穿上裤子。
    程达绕着他左右察看,忙不迭问:“感觉怎么样?”
    温岐目露震惊。
    恍惚间,似有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挡住了寒气,让他刺骨多时的手臂渐渐恢复温热。
    不仅仅是手臂,他的肩膀、心口、后背、膝盖、脚踝全都被棉衣包裹,隔绝了令人生畏的寒意。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衣”啊!
    又轻又软,御寒保暖,还不妨碍施展拳脚。
    这不就是为边军将士量身打造的冬日战服吗!
    温岐差点喜极而泣。
    他看向楼喻,俯身郑重一拜:“殿下厚赠棉衣,温某感激不尽。”
    楼喻正色道:“温先生客气了,边疆将士为了守护大盛,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做这些是应该的。”
    他眸光诚挚,话语真诚,温岐心中感动非常,情不自禁道:“喻世子一次又一次援助边军于水火之中,温岐及军中上下无以为报。”
    程达不傻,自然已经瞧出端倪。
    每到冬日,他家军师铁定会缩着脖子弓着背,冻得直打哆嗦。
    可是换上棉衣还没一会儿,他就已经挺直腰杆、面色泛红了。
    这棉衣真能御寒保暖!
    若是守兵都能穿上这样的棉衣,就不会再出现冻死之事了!
    程达瞬间心潮澎湃,激动得直搓手。
    喻世子就是他们的贵人哪!
    他连忙附和温岐:“老温说得没错,喻世子,您帮了咱们边军这么多,我老程别的不说,只要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跟庆州合作这么长时间,程达和温岐多多少少也察觉到庆州的异样。
    但他们只是边军,他们的职责只有守卫边疆。
    更何况,在朝廷抛弃他们的时候,只有喻世子伸出援手救了他们全军上下,这等大恩怎能不报?
    即便喻世子有自己的目的,可边军还是受益了啊。
    得了好处再把人踹了的事,他们边军可做不到!
    楼喻由衷笑道:“程将军和温先生爽快!”
    “不知殿下需要做什么?”温岐问。
    楼喻开门见山:“达迩慕草原南边的草场,现在归我所有,我想在草场上蓄养牛羊马匹,不知将军可愿合作?”
    “合作?”程达疑惑。
    他不问楼喻怎么拿到的草场,只问楼喻想怎么合作。
    “我想雇佣边军将士帮忙养殖,毕竟往北是蛮族部落,若没有军队守护,草场迟早再次落入蛮人手里。”
    楼喻解释完问道:“边军中每年都会有不少伤残的将士罢?他们退役后该如何养家糊口?如果他们愿意替我养育牲畜,我愿付给他们酬劳。”
    手脚残疾的退役将士,可以做一些喂养草料、清洗牲畜、打理厩棚等活计。
    如果草场规模做大,每日将会需要很多劳力维持运转,这些边军都将成为其中的生力军。
    他不信边军不动心。
    程达和温岐对视一眼,眼底皆生火热。
    退役的伤残将士,一直是他们心中的痛啊!
    眼睁睁看着同袍因断手断脚找不着活计,一个个过得穷困潦倒,他们心里面当然难受得要命。
    如果喻世子真能为他们提供一份活计,就算不给酬劳,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总比慢慢等死强!
    “喻世子,程某替诸位将士在此谢过了!”程达长揖深躬。
    楼喻欣赏二人豪气直爽,笑道:“将军、温先生,咱们不妨坐下详谈?”
    “世子请!”
    四人商谈良久,最终敲定合作事宜。
    楼喻出钱,边军出人。
    等到牛羊马匹养成,楼喻可得七成,边军可得三成。
    这三成是给边军派兵看守保护草场的酬劳。
    也算是边军以劳力入股。
    有了“股份”,他们打理草场才会更加尽心。
    楼喻这边还会提供有经验的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到时候大家都要听从他们指挥。
    聊完草场的事情,话题又转到棉衣上。
    “喻世子,不知这棉衣价值几何?”温岐问。
    楼喻叹道:“棉衣是用棉花制成的,可惜如今庆州棉花产量远远达不到边军的需求,不过我可以提供一批棉衣,将军可以分配给营中最需要的将士。”
    程达和温岐自然欣喜异常,接连表达感激之情。
    “还有一件事,需要将军行个方便。”楼喻适时道。
    “喻世子但说无妨。”
    “阿骨突部原王储阿布图,而今就在关外草场,还请将军明日行个方便,让我等出关见一见阿布图。”
    程达和温岐:“……”
    喻世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啊!
    怎么把阿布图给掳来了?
    楼喻为他们解惑:“阿布图是养马的好手,我打算让他替我养马。”
    “他可是阿骨突部的王储,他会愿意?”程达诧异问。
    “程将军不必担心,我自会说服他。”
    “行,明日我便送世子出关。”
    程达说话算话,第二天一早,就开启城门送他们出关。
    关外雪虐风饕,经过一夜,漫地银装素裹,仿若白色海洋。
    马蹄陷入雪地,留下一串又一串深深的印记。
    楼喻当初找乌帖木要地的时候,为了方便,直接要了吉州以北的草场。
    草场就在关外不远处,眼下是冬季,不见郁郁葱葱之景,唯有白雪覆地。
    楼喻和乌帖木商议过,双方以沱河为界,沱河以北依旧属于乌帖木的地盘,沱河以南的草场就属于楼喻。
    而北边,就是达迩慕草原部族聚居地。
    为免双方起冲突,楼喻打算在河岸边竖立围栏,隔绝对岸窥视。
    不过现在是冬天,又下着雪,不是个好时机。
    王庭内乱结束后,庆州三百轻骑从临时营地出发,带着阿布图一路疾驰抵达草场,并在沱河以南安营扎寨。
    阿布图被捆缚手脚,由数名兵卒看守在营帐中。
    除了他,还有一个赛耶。
    赛耶是阿布图忠诚的部下,见阿布图被掳走后,一路尾随,打算找机会救出阿布图,却被庆州轻骑发现,自己也被绑了。
    两个难兄难弟,每天只能说说话聊表慰藉。
    赛耶透过帘帐的缝隙往外看,跟阿布图说:“昨晚下雪了,我看到外面都是雪。”
    “我也看到了。”阿布图平静道。
    赛耶叹口气:“左贤王,你说他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咱们抓到东部草原来?”
    阿布图一路被套头,赛耶却没有。
    他知道这儿是东部草原。
    阿布图垂眸:“乌帖木说有人跟他做了交易,换我性命。”
    “会是谁?”赛耶不解。
    阿布图只是心地仁厚,不是傻。
    他问:“想想你近期救过谁。”
    赛耶愣了一下,蓦地瞪大眼睛:“盛国使团?!”
    他之前率部驱赶狼群,救了使团一次。
    赛耶皱眉:“使团中那么多人,会是谁跟乌帖木做交易?”
    阿布图问:“你了解盛国行政版图吗?”
    “不了解。”
    阿布图目光灼然:“东部草场与庆州只相隔一个吉州,而楼世子,就是庆州的世子。”
    赛耶:“……”
    所以是楼世子跟乌帖木做交易,救了左贤王?
    “他真有这么好心?”
    阿布图摇首失笑:“好心有,但更多的恐怕是为了布局。”
    他跟赛耶细细分析:“他救我一命,便已回报了恩情。他将我带到东部草原,护我周全,恐怕是想让我走乌帖木的旧路。”
    楼喻可以与乌帖木合作干掉他父王,必然也可以联合他干掉以后的乌帖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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