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带人将树干劈成一个个木桩,每个木桩都有一端被削尖。
    庆军沉默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坚韧。
    湖州老百姓看着看着,心便揪了起来。
    “沈大人他们征用麻袋,是为了防止洪水吧?”
    “要不咱们就交上去算了。”
    “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洪水?要是没有,咱们交上去的袋子还能拿回来吗?”
    对于老百姓来说,一个麻袋也是好东西。
    “要是洪水真来了,你到时候连庄稼都没了,还要么麻袋?”
    “我看这雨下个不停,怕是真会发洪水。”
    “要不,咱们就去交了吧?”
    “走走走!”
    百姓中有明事理的,自然也有顽固不化的。
    即便如此,沈鸿也拿到了不少麻袋。
    他立刻组织人装上一袋又一袋泥土和砂石,运往堤坝附近。
    “大人!大人!”一小吏急忙冒雨赶来,满身泥泞,“三里外的河段快要决堤了!”
    沈鸿一直让人监测河道,这才能得到及时反馈。
    他立刻下令:“快去通知周千夫长!”
    很快,周满带着数百名庆军赶来,他们带着大量削尖的木桩,再硬生生用肩膀扛起装满泥土和砂石的麻袋,冒着狂风暴雨赶往三里外的河段。
    得益于每日艰苦的训练,士卒们的体力相当不错,即便负担重物,也没有拖延进程。
    只是,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汹涌的河水。
    尚未走近,便见不远处河堤陡然被冲破一个缺口!
    浑浊的河水滚滚而来,若是不及时堵截,这个缺口只会被冲刷得越来越大!
    “快!快!”
    狂风骤雨中,沈鸿嘶哑的嗓音传入众人耳中。
    庆军训练有素,立刻不要命地奔赴缺口处。
    不少百姓住在河堤附近,见堤坝缺口,河水汹涌而来,顿时吓得四散逃离。
    却在昏天黑地中,看到了一群坚定无畏的人。
    他们身上绑着绳子,在奔腾的河水中,拼了命地将木桩牢牢钉在决口处。
    奔涌的洪水冲刷着他们的身躯,他们却凛然无畏地呼喝着、拼搏着,奋力扔下一袋又一袋泥沙,堆在木桩前面,试图挡住可怕的洪水。
    他们不属于湖州,他们的家不在湖州,他们在湖州也没有相熟的亲朋好友。
    但他们却用单薄的脊梁,正拼命为湖州挡住灾难。
    有人无声哭了起来。
    有更多人无声哭了起来。
    脸上的雨水是冰凉的,可眼中的泪水是滚烫的。
    “大家伙儿都去帮忙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响应。
    “我去!”
    “我也去!”
    “冲啊!挡住洪水!”
    老百姓们自发赶去帮忙。
    他们没有庆军矫健的身姿和威武的身躯,但他们有一颗赤诚而灼热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泥沙袋渐渐补上了缺口。
    河水不再往外流。
    他们成功了!他们成功挡住了洪水!
    老百姓欢呼雀跃,兴会淋漓。
    沈鸿和方焕不由对视一笑。
    身体已极度疲累,心头却是松快的。
    可还没高兴片刻,又有人来报:“大人!大人!那边又决堤了!”
    所有人的心都拎了起来。
    他们的木桩和泥沙袋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啊!
    这该怎么办?
    沈鸿急得眼前发黑,差点晕倒。
    “大人!您没事吧?”
    沈鸿摇摇头,沙哑着嗓音道:“我没事,快去截流!”
    百姓们簇拥着一群庆州官员和将士,深一脚浅一脚往决口的河段赶去。
    大家心情都极为沉重。
    这边堵住了,那边又拿什么堵呢?
    不少百姓已经自责后悔了。
    “要是之前听沈大人的话,上交足够的麻袋就行了。”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当初也跟着一起去砍木桩就好了!”
    “沈大人他们都是好人啊!”
    “庆州人真的很好啊!”
    众人都以为他们看到的会是一个无法拯救的决口,但等他们走近,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到说不出话来。
    河堤决口外,聚集着一大片黑压压的身影。
    他们中间有湖州城的老百姓,有湖州城的驻军,也有庆州来的将士。
    打桩的打桩,挖土的挖土,装袋的装袋,扛运的扛运,所有人都齐心协力、共抗洪水。
    沈鸿和方焕不由笑起来。
    也不知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段衡和裘光赶至湖州府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如此令人动容。
    两人么废话也不说,立刻加入抗洪大军中。
    只可惜,湖州的堤坝实在漏洞百出,这个补了那儿又决了。
    即便大家再众志成城,也抵不过物资的逐渐匮乏。
    更何况,水位还在不断上涨。
    湖州府的防汛物资已然告罄。
    大家都陷入迷茫的慌乱中。
    就在这时,段衡站出来说:“大家都不要担心,庆王世子殿下已经派人运来救援物资,咱们再坚持坚持,等物资到了,咱们就不用担心了!”
    “太好了!太好了!”
    “世子殿下大好人啊!”
    “有庆州帮忙,咱们不用怕了!”
    “物资么时候能到啊?”
    当天深夜,庆州救援物资及时抵达,一辆又一辆的牛车无疑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大家再努努力,咱们一定能够守住堤坝!”沈鸿嘶吼一声。
    “守住堤坝!”
    “守住堤坝!”
    “守住堤坝!”
    众志成城,风雨同舟。
    激昂的情绪在人群中扩散,所有人都鼓足干劲,为保卫湖州府而奋力拼搏!
    裘光身处其中,一股莫名的意气蓬勃而出。
    他狠狠抹了把脸,看着沉默坚定的庆军,看着如释重负的庆州官员,不由呲开嘴,眸中似有泪花闪动。
    经过几天几夜的抢修,湖州堤坝所有的缺口都被堵得死死的。
    暴雨终于停了。
    云销雨霁,天光放晴。
    湖州重新恢复生机。
    沈鸿却病了。
    大夏天的,他窝在床上喝着药。
    “大人,又有百姓给您送了礼物。”小吏笑嘻嘻地来禀。
    沈鸿哑着嗓子道:“退回去,大家伙儿都不容易。”
    “大人您放心,咱们都是拒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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