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朝廷看到了他们的难处,正在积极地为他们解决问题呢。
    转眼又到朝廷发放月俸的时候。
    薛盈如今是县衙财政局的副局长,负责这次月俸的发放。
    但这次与往常不同。
    以前发放月俸的时候,他们都得派衙役用箩筐搬运铜板,再慢慢清点核算,必须准确无误地发到每个官吏手上。
    每次都累得够呛。
    然而这次发放月俸,整个衙门的官吏俸禄加起来,她一个人就可以拿得动。
    纸币面额有五十文、一百文、五百文、一贯,其余的小额依旧使用铜钱。
    县衙官吏的月俸算不上多,县令的月俸也就三贯七百二十文。
    换算成纸币,便是三张一贯的、一张五百文的、两张一百文的。
    剩余零头,铜钱足矣。
    六张纸和零星一点铜板,就是县令这个月的俸禄了。
    不仅仅是县令,县衙其余官吏都傻眼了。
    朝廷真的给他们发纸了。
    轻飘飘的,一点也不踏实。
    谢茂月俸一贯八百五十文,他领到了六张纸,一个铜板都没有。
    领到俸禄后该干什么?当然是出去花销了。
    趁着休沐日,谢茂揣上这六张纸,跑到好友的酒楼去吃饭。
    七年过去,少东家依旧是少东家。
    见谢茂来了,便特意吩咐雅间,陪他一起喝酒用膳。
    两人边吃边聊。
    “我说谢兄,老太君这些年帮你张罗了那么多亲事,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成亲呢?”少东家微醺道,“你知道外头都怎么传你吗?”
    “传我什么?”谢茂哂笑,“说我不行还是说我喜欢男人?”
    少东家哈哈笑道:“都有。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成亲。”
    谢茂已经快三十岁,不过他相貌本就俊朗,虽然年纪大了,可这些年的岁月沉淀,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成熟稳重,倒是比年少时更具魅力。
    他摇首叹道:“不是我不想成亲,而是没有碰到合适的。”
    少东家与他相交多年,如何看不出他落寞的情绪?
    他眉头一挑:“难不成,你是有了心上人,但没追成?”
    谢茂闷头喝酒,未答。
    “真的啊?”少东家差点跳起来,惊讶道,“你这藏得也太深了!到底是哪家的千金,连你谢二爷都看不上?!”
    谢茂无奈苦笑:“你就别取笑我了,若是没有这头衔,我算得了什么?”
    “可是成亲本就是要看家世的呀,再说了,你去年不也升职了嘛,有家世有才能有相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给你!要不然你娘能给你张罗出那么多亲事?”
    谢茂:“我娘给我张罗的,都是那些世家的千金。”
    “这不挺好的吗?”
    “我就觉得,跟她们没有话说。”谢茂又仰头喝酒。
    少东家真的好奇了:“你到底看上哪位佳人了?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办法呢。”
    谢茂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憋不住了。
    他低低道:“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报考交通局罢?”
    少东家仔细回忆:“我记得好像是被交通图给吸引了,对不对?”
    “嗯,那你知道图是谁画的吗?”
    “你跟我说过,是测绘局的人。”
    谢茂望着酒杯中的倒影,喃喃道:“她那么有才华,还身居高位,我怎么配得上?”
    少东家脑子转得快,悚然一惊。
    “你说的不会是那位孙测绘吧!因为一张图你就喜欢她了?”
    谢茂摇摇头,“不是,我见过她。”
    交通局跟测绘局打的交道多,孙测绘的大名交通局无人不知。
    少东家叹道:“可我听说她是个孤儿,先不说她吧,就说你娘,你娘能同意?”
    “孤儿怎么了?她凭着自己的能力当上朝廷命官,还不够吗?”谢茂气呼呼道,“而且我娘已经看开了,她欣赏有能力当官的女子,也跟我说过,只要我愿意成亲,娶谁都行。”
    “那就只看佳人同不同意了?”少东家摸摸下巴,“要不兄弟我给你支支招?”
    “没用,我打听过,她打定主意一辈子不成亲。”
    谢茂苦闷地又灌了一口酒。
    少东家:“……”
    那他真是爱莫能助了,可怜的谢兄。
    不过,他这位谢兄变化是真的大。搁以前,谢二郎能看上一个孤女?
    说到底,还是当今圣上办的报纸深入人心。
    发泄心中烦闷之后,谢茂从钱袋中掏出几张纸,拍到少东家面前,“饭钱。”
    少东家没看清,还以为他糊弄自己,“好哇,你竟拿几张纸打发我!”
    “什么纸!这是朝廷发的月俸,报纸上都登过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少东家:“……”
    他知道,但到现在也没有人用纸币来楼里花销,他也没见过纸币。
    “行吧行吧,这纸币还挺精美,就当留作纪念吧?”
    谢茂无语:“什么纪念,以后用的地方只多不少。”
    “怎么可能……”
    “少东家,”门外有伙计急声道,“方才有客人用纸币付账,掌柜叫小的来请示您。”
    少东家:“……”
    谢茂笑着拍拍他的肩。
    “这不是来了吗?”
    京城率先掀起一场“货币革命”。
    老百姓一开始并不愿意用铜板换纸,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越来越依赖纸币的轻便与快捷。
    纸币的出现,加速了工商业的繁荣与发展,整个大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
    昭庆八年夏,在诸人的努力下,《民法典》与《刑法典》终于编纂完成。
    两部法典为大盛提供了更加稳定坚实的保障。
    楼喻正在勤政殿看奏疏,霍延忽然前来,神色微凛。
    “怎么了?”
    霍延将他抱进怀里,叹声道:“今天阿琼跟我说,她要成亲了。”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丧着一张脸?”楼喻促狭问。
    霍延闷闷道:“就是有些舍不得。”
    “阿琼有主见,有能力,她可以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楼喻倚其肩膀,笑着安慰他,“他们都长大了,以后都会成亲。”
    霍延垂眸看他,忽地哑声问:“那你呢?”
    “什么?”楼喻讶然抬首。
    霍延眸色深沉,隐露忐忑与期待。
    “你可愿成亲?”
    第一百二十五章
    霍琼成亲的对象是陈玄参。
    两人年少相识, 志同道合,一起经历过这些年的动荡与安定,早就有了相携一生的打算。
    她和陈玄参治过很多病人, 救过不少人的性命, 是以成亲当日, 高朋满座,宾客云集。
    霍煊喝着闷酒, 叹着气对霍延说:“小叔啊, 阿琼以后就是陈家人了, 我心里头真难受。”
    “什么陈家人。”霍延睨他一眼, “她永远都是霍家人。”
    霍煊耷拉着脑袋,“理是这个理,希望陈玄参那小子能识相点, 但凡他对阿琼有半点不好, 我绝饶不了他。”
    “记住你说的这句话。”霍延沉声道。
    霍煊狠狠灌下一口酒,“我会的!”
    余光却瞥见他家小叔饱含笑意的眼眸。
    他不由问:“小叔,阿琼出嫁,您这么高兴吗?”
    霍延顿时收敛神色,淡淡道:“成亲是喜事,为何不高兴?更何况,这是阿琼自己的选择, 能与相爱之人成亲,不应该为之高兴吗?”
    霍煊:“……”
    他怎么听出一种酸酸的感觉?
    不过想想也是, 他家小叔和陛下恐怕是成不了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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