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扬手朝一个方向指去,介绍道:“再往那边开一公里是我的蘑菇种植基地,我每周来检查一次工作。”说着,又指向另一个方向,“往那边走就进村儿了,他们村里挺多人在我这干活儿的。”顿了顿,王大海近日来蓬勃旺盛的求偶本能让他换了个洋气的说法,“挺多都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这么一换个说法,农民企业家王大海和霸道总裁王大海的区别不就显出来了么?
    早已看穿一切的沈言在心里偷笑:“那这边有什么玩儿的?这河里能划船吗?我想划船。”
    “能!”王大海殷勤道,“哥就是想带你划船,就在前面,几步就是。”
    王大海回车取了些东西,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河岸向前走,到了地方王大海也就不卖关子了,向沈言说明起蘑菇种植基地一日游的计划:“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哥先带你在芦苇荡里划船,找找野鸭子天鹅什么的,再捞点儿鱼摸点儿虾,划船完事儿带你上山采蘑菇、挖野菜、野炊,野炊完事儿你要对种树感兴趣,哥带你种棵树体验体验,种树完事儿差不多太阳就开始落山了,然后哥带你开飞机,太阳落山的时候开飞机看风景最好看,飞机是我们自己家的,平时那个……”王大海不好意思地搔搔鼻尖,“主要是给田里撒农药用。”
    沈言一直神情雀跃地听着,毕竟这些东西他一个城里长大的小孩儿从来没玩儿过,确实觉得新鲜,直到听见“撒农药用”几个字他才忽然破了功,嗤地笑出声。
    王大海最怕沈言笑话自己,一听见笑声就急了,面红耳赤匆忙解释道:“但是坐俩人没问题,而且哥会开,你想坐多长时间就坐多长时间……”
    “没,我喜欢。”沈言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嘲笑的意思,“就是觉得特别可爱。”
    王大海放下心来,两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脚边的河岸便忽然凹进来一块,形成一个小水湾。水湾中泊着两艘细长的小渔船,一个老头儿叼着烟坐在其中一艘上,低头数着水桶里的鱼虾,见王大海来了,老头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
    “刘伯。”王大海和气地叫人,头往沈言那边一摆,商量道,“带我们家小孩儿出来玩,船借我们划划行吗?”
    “嗳,你们划!”刘伯的儿子在王大海的种植基地工作,收入比在家种地强多了,刘伯忙不迭地为大老板收拾出一艘小船,往上放了一个捞鱼虾的网兜和一个水桶,乐呵呵地指了个方向道,“你从那边那一大片芦苇绕过去,全是鸟。”
    小船下了水,沈言迈上船,王大海用手臂在一块坐人的木板上抹了两把,把上面的两滴小水珠抹掉了,道:“你坐这。”
    沈言从来没坐过这种小渔船,遂兴致勃勃地坐下,前后看了一圈,道:“哥哥,没有救生衣。”
    王大海乐了:“这地方没有救生衣,打渔的没有不会水的,你放心,你万一真掉下去哥肯定能把你捞上来,哥游泳可厉害了。”
    沈言乖巧点头,并牢牢把住船舷。
    王大海用竹篙轻巧地一撑,小渔船破开碧缎似的水面无声滑行,朝刘伯说有水鸟的方向行去,芦苇葱绿的苇杆摇曳在煦风中,它们一片片生长得很紧凑,宛如小座小座青玉刻就的浮岛,比起很多名声在外的旅游景点其实也不逊色,沈言东张西望着,愉悦地享受着风景。
    王大海撑了会儿船便撂下竹篙与沈言面对面坐下,任由河水推着小船行进。船体擦过一大片密集的芦苇时,王大海伸长手臂扯下一片芦苇叶,卷起来放在唇边吹了声哨,沈言见了,伸手去讨那片叶,活泼道:“我也要吹。”
    王大海忙又摘了一片叶给他,渔船很小,两人面对面坐着贴得很近,沈言学着王大海把叶子卷起,放在唇边吹,但吹了几下都只有“夫夫”的气声,沈言面露不悦,把叶子往水里一丢,仍是去抢王大海的,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狡黠道:“你那片好,我这片是坏的,吹不出来。”
    “不是,这都一样的,你多试试就能吹出来了。”王大海正说着,贴在唇边的叶子就被沈言抽走了。
    沈言把尚残存着王大海唇温的叶子放在嘴边,又是“夫夫”了一气,王大海中了邪似的盯着沈言柔软的嘴唇,想着这片叶子刚贴过自己的嘴又去贴沈言的嘴,心脏登时加足马力怦怦狂跳,面皮又开始泛红发烫,加上他的坐姿还特别霸气,大马金刀的,手里塞柄青龙偃月刀就是一尊现成的关公像。
    “吹不出来啊。”沈言说着一抬眼,差点儿被眼前的红脸关公像逗得翻进水里去,狡猾的小狐狸急忙绷住表情,把自己吹过的叶子又往王大海手里一塞,故意无理取闹道,“肯定是这片也坏了。”
    “不是,是你没学会使那股劲儿。”王大海讷讷地说着,指间夹的叶子温温软软的,令他浮想联翩。
    “不可能吧,我就是像你那么吹的。”沈言佯作不信状,“那你再拿这片叶子吹一下我看看,你现在肯定也吹不出来。”
    “我……”王大海低头看着这片叶,怕沈言看出来自己动了歪念头,只好面红耳赤地把叶子贴在自己嘴上,吹出一声变了调的哨响,浑然不知他那点儿歪念头早就被沈言看穿十个来回了。
    吹完哨,王大海浑身不自在地放下叶子,道:“这回信了吧。”
    “嗯,这回信了。”沈言心满意足,总算放过了王大海。
    这倒霉的一片芦苇叶被两人抢来抢去,你吹吹我吹吹,已然委顿不堪,王大海把惹事的叶子往水里一丢,正琢磨着和沈言聊点儿什么能驱散自己心里不该有的念头,忽然就有一个小东西飞箭般蹿出芦苇丛,啪嗒一声落在船板上,是只小青蛙。
    沈言欢乐道:“哇!青蛙蹦上来了!”
    城里小孩儿接触不到大自然,连青蛙都没怎么见过活的,王大海想让沈言多看看,便轻手轻脚地把小青蛙笼起放在手心,把它贴近沈言,讲解道:“这东西叫气蛤.蟆。”
    “□□?”沈言疑惑,“这不是青蛙吗?”
    “是青蛙,但俗称气蛤.蟆,它气性可大了,你看。”王大海说着,用指甲在青蛙身上轻轻一戳,片刻前还小小一只的小青蛙呱的一声膨成两倍大,整个儿变成一只青蛙气球,模样十分滑稽。
    沈言先是惊得一愣,随即捂着肚子狂笑:“哈哈哈哈它这张脸!都能做表情包了哈哈哈!”说着,沈言直起身子一掐腰,给小青蛙配音:“超生气的,哼!”
    王大海也被逗乐了,两个人在渔船上笑成一团,小青蛙都气成个球了还要吃狗粮,遂趁王大海不注意,呱地一声跃回了芦苇丛。
    这时小船已经离刘伯指的地方很近了,王大海起身撑起竹篙调整方向,小船绕过一丛芦苇,一片开阔的水面上几只细脚伶仃的水鸟正伸着长长的喙捕鱼,沈言掏出手机拍鸟,王大海则打开拎了一路的登山包,翻出一个单反塞进沈言怀里:“拿这个拍,我弟淘汰的,我不怎么会用。”
    沈言接过单反,简单调整了一下,咔咔拍了好几张,他虽然也是纯门外汉但审美不错,构图抓得很漂亮,小船慢悠悠地漂过,沈言拿着相机凑到王大海身边,把照片一张张按给他看,得意地问:“哥哥,我拍的怎么样?”
    “真好看。”王大海发自肺腑地赞美,“比我拍的强多了。”
    沈言又美滋滋地拍芦苇和水,边拍边问:“刚才那些鸟在抓鱼吗?这水里鱼多吗?”
    “多。”王大海抄起捞鱼虾的网兜,“拿这一捞就上来,就是都不大。”
    “我要试我要试!”沈言雀跃举小手。
    王大海把网兜递给沈言,口头指挥:“……对,就那么放水里,放低点儿,放太浅捞不着,再低再低。”
    沈言充耳不闻,故意不得要领地捞了一会儿,把水淋淋的网兜一举,内里空空如也。
    “抓不着啊。”沈言皱眉。
    “你放太浅。”就这么简单的事儿,王大海简直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了,“你就使劲儿往深里放……”
    沈言的小狐狸尾巴从裤管里漏出来一截,故意装蠢,用糯糯的嗓音撒娇道:“我还怎么深啊,我怕我重心太往下翻下去,哥哥你过来扶着我点儿。”
    王大海此时注意力全在捞鱼上,一心想让沈言体验一把成功捞鱼的感觉,便没多想,挪过去贴在沈言身后,用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钳住沈言精细的腰,道:“好了,这样肯定掉不下去,你往深里放。”
    沈言唇角一翘,拿着网兜的手臂尽最大努力往下一伸,他这么一动作,他身上的衬衫便也随之向上滑去,质地清爽的布料擦过王大海的手臂,将沈言小腹与腰部光滑的皮肤尽数暴露在外,王大海心里咯噔一声,从胳膊传来的温润触感害得他一秒石化成雕塑。
    王大海一动不敢动,好不容易降了温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偏巧就在这时,早有预谋的沈言猛地直起身,举着只网住了三两条小青虾的网兜兴高采烈地叫道:“捞到了!”王大海本来就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沈言这么突然一直身子,王大海躲闪不及,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打眼一看简直像是王大海从后面把沈言搂进怀里了一样。
    沈小狐狸没想到计谋得逞得这么顺利,心跳得厉害,另一边,与沈言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把王小海这个小混球弄醒了,王大海怕沈言看出端倪,急忙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整艘小船都被王大海的动作弄得晃了三晃。
    沈言假装低头看虾,实则是在偷笑,等笑了一会儿笑够了,沈言才转身将三条小青虾倒进水桶里,脸蛋微红,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看王大海的样子。
    王大海这边本就心虚,被沈言这么刻意一引导更是瞬间虚破天际,恨不得手起刀落把王小海剁了!
    王大海你可要点儿脸吧!人家小孩儿要知道你这样,不知道得怎么瞧不起你呢!王大海无声地痛斥着自己,并真的把“看心理医生”一事提上了议程,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急吼吼地接过网兜,粗声道:“那个,我捞吧,我捞得多,你去照照相什么的。”语毕,把T恤下摆往下扯了扯,弓着腰开始摸鱼大业,生怕沈言看见状态不对的王小海。
    沈言一脸纯良无辜地瞟着王大海极力试图遮掩然而实在难以遮掩的某处,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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