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的腰间缠着一根鞭子,此时大跨步的走来,狞笑着一抽,鞭子到手后猛得一甩,便是啪得一声破空。
    陈辰四下打量一眼,觉得这个地方都是平地,没有可供利用的地势以及闪转的余地。所以他微微一笑,对着狞笑的次仁勾了勾手指。
    然后他退了一步,退进了木屋中,砰得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意思很明确,想打架我不奉陪,想玩命请进来。
    这一幕让看守他的兵士惊呆了,根本没想到这个汉人如此滑溜,竟然一声不吭的回到了木屋中!
    若是真进去了,必然会有一个人身亡,可无论是谁死他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他们只想着能让次仁揍陈辰一顿消消气,可没想到陈辰仅是退了一步便出现这等局面,所以只能再次死死抱住来人,苦苦相劝。
    这一次可真是死死抱住了,四个人抱一个人,正常情况下,次仁已不可能挣脱。
    次仁被气得哇哇大叫。
    “狗娘养的汉人畜生,给你家次仁爷爷滚出来!”
    陈辰觉得这场架应该已打不起来,于是坐到凳子上,上下翻转着匕首玩儿。
    “次仁是吧?畜生是骂谁呢?”
    “畜生当然是骂你!”次仁无法挣脱四人的束缚,只能破口大吼。
    可是……论骂战,陈辰又怎会输给这等人?
    虽然这个梗在后世已经被用腻了,早就被键盘侠们扔到了垃圾桶里。但用在次仁这等人身上,效果还是杠杠的。
    陈辰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了嘲弄。
    次仁有些不明所以,愣了愣后才知道竟然在言语上被耍了,更是暴跳如雷哇哇怪叫。
    陈辰悠闲玩弄着匕首,听到怪叫声再次哈哈大笑。
    “你跟你哥哥一样蠢,那东赞号称什么狗屁草原第一勇士,那就是说你连狗屁都不如啰?连你那狗屁哥哥都被我砍了脑袋,你算什么东西配跟我叫板?”
    ……
    “不服?不服你来咬我啊。”
    ……
    不把你激到理智尽失反应迟钝劳资跟你姓!
    随着他的有意刺激,次仁已经怒不可遏,粗重的喘息声连陈辰身在屋内都听得很清楚。
    不把动静搞大一点,还不知道噶玛赞普什么时候才会放了他,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这样拖下去说不定会坏事。只有让噶玛赞普觉得,再留着他怕是部落里就会无法收场,才会做出放人的决定。
    这个次仁正合适,地位不低,又与他有深仇大恨,闹将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早晚会出事。
    然后……陈辰心中一凛,因为他听到一声如惊雷般的怒吼,随后便是数人一齐摔倒的惨叫,接着便是咚咚咚的脚步声。
    哇,这么厉害?连四个人都被挣脱了?
    来得好!
    他站了起来,一手握匕首一手握凳子,隐到了门旁贴墙站着。
    只听砰的一声,木门已经飞了进去。
    好大的力气!一脚竟将门给踹飞了,若是踹在人身上,怕是会被踹出个血窟窿了吧?
    没有过多的思考,因为木屋中仍没有多少可供利用的地形,所以隐在门后的陈辰没有丝毫犹豫,操起手中的凳子向仍气喘如牛正大踏步迈进的次仁砸去。
    此时的次仁正处于狂暴状态,一心只想将陈辰撕成碎片替其兄报仇,哪会去想这小子竟会藏在门后面?
    凳子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次仁发现不对,于是抬手去挡,另一只手只击向陈辰。
    “住手!”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次仁本来发现了凳子,是抬手去挡的。但在听到这声音后,他愣了一丝,于是就慢了。
    两只手都慢了。
    砰得一声,凳子狠狠砸在脑袋上,可惜凳子不是很厚实也不是很结实,一砸之下竟然碎了。
    好在次仁的脑袋比凳子也结实不到哪儿去,凳子碎了,次仁也晃了晃,随即瘫倒在地上,片刻后便是满头鲜血。
    这声“住手”自然是陈辰自己喊出来的……
    陈辰冷笑着握着匕首,趁你病要你命,这会不杀你什么时候杀你?要的就是在这么多你的族人面前杀了你,至于烂摊子……噶玛赞普你自己收拾!
    他要来杀我,难道我还束手待毙不成?
    “住手!”
    陈辰的匕首还未刺下去,又是一声“住手”突兀传了过来。
    很浑厚的男声,这显然不是陈辰自己喊的,而是确实来了人。
    他抬头看去,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阴着脸、方脸鹰眼的中年人。
    噶玛赞普!
    来得可真是巧,若是再晚一秒钟,次仁就将是匕首下亡魂了,可是此时……已经无法下手。
    噶玛赞普很不开心,他才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出。之前那声“住手”他也听到了,等见到时次仁已满头鲜血的瘫在地上,若是他晚来一步,次仁就将一命呜呼。
    狡猾的汉人!卑鄙的汉人!可恶的汉人!
    噶玛赞普咬牙切齿的恨着。
    陈辰打量了一眼,发现此人身后正有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是曲珍。
    他将匕首收了起来,然后耸着肩摊着手道:“赞普早上好啊,大伙儿都看到了,他想杀我来着。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他呢,我必须得还手啊,否则还伸着脑袋等他剁?”
    赞普早上好……
    这是有多无耻才能说在此情此景下说出这等话?
    噶玛赞普愣了愣,然后捂着额头不堪地转过身走了两步,先是向着面色惶恐的兵士用吐蕃话吼了几句,接着又用汉话说道:“你出来。”
    次仁已经被打懵但仍坚持不肯倒下,陈辰给其下了一个“很倔强嘛”的评语,然后走出了木屋。
    有兵士进屋抬走了次仁,赞普深吸了口气,这才再次转身盯着陈辰。
    “你叫陈辰?”
    “正是小子。”
    “汉人都是你这般没皮没脸吗?”
    “赞普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你以这等手段击倒次仁,难道不是没皮没脸?想来东赞死在你的手下也是中了你的阴谋诡计吧?还有曲珍……”
    怒气冲冲的噶玛赞普陡然闭住了嘴巴,很显然曲珍已经借着去取吃食的时间去跟她父亲摊牌了,很显然这位赞普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毕竟牵涉到他女儿,所以赶紧闭上嘴。
    陈辰嘿嘿一笑。
    “赞普,如果这便是没皮没脸,那我宁愿没皮没脸也要活下去,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至于曲珍……不瞒赞普,小子与曲珍情投意合两厢情愿,何来没皮没脸?”
    噶玛赞普再次深吸了气,似乎是觉得光论耍嘴皮子说不过这小子,于是恨声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陈辰摇头。
    “不会的,若赞普真做出这等事,也就不是赞普了。”
    “为何?”
    “若目光如此短浅,岂能身居此等高位?岂能领着噶玛部落在这草原上周旋到今天?”
    “哦?你还是没说我为何不会杀你!”
    “很简单,小子是一个汉人,而且是一个从霞扎部落中走过来的汉人,这代表着什么赞普很清楚,怎么可能会因一时意气做出破坏全局或是引火烧身的蠢事?”
    噶玛赞普仍旧盯着他,虽不说话但一直冷笑。
    陈辰抹了抹鼻子,凑到此人面前,小声道:“岳父大人方才的考察……小婿及格了么?”
    对着这个自来熟而又没皮没脸的陈辰,噶玛赞普忽然有想吐血的冲动,半响后才道:“既然曲珍有了身孕,你为何要把她送回来?”
    陈辰苦笑着摊手,“因为她想家了,反正也要送些人过来,所以便是她了,而且……那边可能会有些危险!”
    口供早对过了,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对此陈辰很有信心。
    “既然你与曲珍都这等关系了,但你却并不想留下来看着你的孩子出生……也就是说,如果我逼问你霞扎家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愿配合的?”
    “想来曲珍已经告知赞普,我的地位并不高,委实不怎么知情。再者……就算我敢说,赞普敢信吗?”
    这倒是实话,他敢说噶玛却不敢信。加上这草原上如今几乎已是明牌,已经商议好的事情,不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改弦易辙,而且还影响了判断,所以还不如不问。
    噶玛赞普终于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一直跟在他身边且面色惶恐的曲珍,随后又将目光投向远方。
    “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公事咱们不论,那是男人间的事,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就说这私事,你打算如何安置曲珍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接纳了?
    想来也是,即使不愿意也没什么招啊,孩子都在肚子里了,彼此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他和曲珍共同捏造的他在大宋的身份还算说得过去,也算配得上曲珍,有啥好不同意的?
    嗯,又做了一件好事,积得德越来越多了,但愿将来能厚积薄发……
    陈辰看了一眼曲珍,谨慎道:“陈家在大宋还算多少有些地位,陈辰自问配得上她,但家里可能不会同意,所以先将孩子生下来,将生米做成熟饭,将来我自会把曲珍和孩子接到大宋去。”
    十月怀胎一朝落地,这等局面怎么可能会维持到那个时候?所以他嘴巴里的火车畅通无阻。
    曲珍抿着唇,对他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噶玛赞普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你可以走了。”
    ……
    ……
    “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既然已经得到了首肯,陈辰自是片刻不会再停留。他什么都没带,仅那匹黑电而已,所以又与噶玛赞普聊了几句告了别之后,便去牵马回程。
    曲珍是一直陪着他的,毕竟此时已经身为他的“妻子”,只要他还未走出噶玛部落,自然得时时刻刻陪伴。
    陈辰牵着马,与曲珍一路同行。本想说些什么,可惜身边有噶玛赞普派来的护卫相送,愣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有护卫也是好的,否则刚刚将次仁打了个半死还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在人家的老窝里,怕是要有人暴动了。
    就这么默默走出了营地,前方不远处是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扇子不离手的张宇。
    这队人马是要将他送到仍等待着的孙恒等人的身旁的,无论于公于私都得送。
    毕竟如今身份不同了,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起码这个“女婿”的身份赞普是认可的。
    陈辰扫了一眼张宇,然后转过身看着曲珍,两人同时张开手拥抱在一起。
    做样子总得做足了,而且这样贴着耳朵说话别人听不到。
    “保重。”曲珍的个子很高,几乎跟他差不多高,陈辰轻拍着曲珍的背。
    “谢谢你,祝你一路顺风。”曲珍喃喃道。
    “嗯,好人做到底,我会跟桑吉谈谈的。”
    “不……必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陈辰一声叹息,再次拍了拍她的背,正打算放手离开时,只听到曲珍又道:“曲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嗯,将来……将来曲珍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想着如果可能,想让孩子认公子为义父,不知公子……是否嫌弃?”
    义父啊……陈辰轻轻笑了起来。
    不久前他才认了孙实做义父,如今自己也要成为别人的义父了?
    也好,反正一个人很孤独,多个义子或者义女也挺有意思。
    “没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你若愿意我自应允,那这便说定了。”顿了顿后,他继续道:“孩子生下来后,名字由我来取。若你的肚子争气,能生出一个男孩儿,义父会有一个大礼包送给他。”
    “大……礼包?”
    “对,很大的礼包,跟天一样大的礼包,无数吐蕃人求之不得的大礼包。所以……好好活着吧,等着惊喜揭晓的时刻。”
    曲珍点着头,然后他松开了他,她默默看着陈辰牵着马头也不回的走向张宇。
    什么样的礼包跟天一样大?什么样的礼包是无数吐蕃人求之而不得的?曲珍的目光有些迷茫。
    不过陈辰不是一个坏人,而是一个大善人,她看人的角度与征战的男人不同,她是女人,自然是以一个女人的角度去看。
    宁愿冲撞霞扎赞普与多赞救出思思却不求任何回报,如今又顶着她肚子里孩子父亲的名头。汉人都是重声名的,他应该也是委屈的,但仍是义无反顾的做了,若这个人不信还能信谁?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心道但愿是个男孩儿,将来好去揭晓那个他承诺的大礼包。
    ……
    陈辰骑上马,与张宇并排缓缓走着。
    身边有吐蕃士兵,自然不能直来直去,所以仍是与之前见面时那般打着机锋,将自己想要的透露给他。
    虽然这样很累很伤脑细胞,但好在时间充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终于确认了彼此的需求。
    然后见到了翘首以盼的孙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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