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世上多了我,少了她!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也是让人徒增无尽唏嘘、感动以及惋惜的一句话。
    那个女人……真的很伟大。
    虽然在旁人看来,尽管看到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而牺牲会感动,但潜意识里仍会认为,她是你的孩子啊,你不为她牺牲谁为她牺牲呢?
    很多人会将此视为理所应当。
    感动与理所应当并不冲突。
    可若站在这样一个母亲的角度上,想像着她在做出这个决定时的感受……那时她该有多么痛苦和绝望?
    她没有犹豫便做出了这个决定,是因为于她而言,觉得孩子比她自己更重要。
    可她仍旧是痛苦和绝望的.
    因为她要走了,而且她再也看不到用自己生命保下来的孩子了。
    保下了孩子却陪伴不了孩子的成长,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只能寄希望于虚无飘渺的天上,这是多么的喜悦与悲哀?
    就在先前,陈辰还说过,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谁是为了别人而活着。但许清菡却反驳了,她说她反正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辰终于知道她为何说不出这样的话,因为她的母亲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有时候……有些人确实是会为某些人活着,不会因为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或是似是而非的心灵鸡汤有任何改变。
    比如有些父母之于子女,比如有些夫妻之于对方,的确会心甘情愿地为对方付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所以……到了此时,陈辰对许清菡的了解似乎又加深了一层。
    在许清菡的心里,相爱……除了甜蜜与厮守之外,大概还意味着付出与牺牲。
    爱了,便得做好牺牲的准备。
    所以她说“他在乎她不如她在乎他多一点”,所以她说“反正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说出那等话”。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所以……其实我错了!我的爱情观是有瑕疵的,太过于理想化却又还不够理想化。
    很奇怪很自相矛盾的想法。
    按照自己形成于后世的爱情观、给自己设了一个最大胆的理想,最后却发现,原来自己还不够大胆。
    陈辰最后想了想,觉得其实也没多大区别,无非是对她对他的感受加深了一层。于他自己而言,其实在他有了将来去成都府的打算时,不就是已经做好为她牺牲的准备了?
    区别只在于他心中的她对他,而不是他对她,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
    不是么?
    他用鼻子在她如瀑般的青丝上拱了拱。
    “清菡,其实在我看来,她老人家的决定于你会黯然神伤。但于旁人而言,其实并不是悲剧,而是属于人间美好的一部分。
    你看,这不正是人性的光辉在闪耀么?
    正因为有了这些光辉,人才是人,才是万物之灵啊。
    也是因为有了她的决定,所以才有了今天巧笑倩兮、能令明珠失色的你,让我魂牵梦萦的你。所以你更应该活得洒脱、活得开心,如此才能不辜负她为你的付出。”
    许清菡微微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莞尔一笑。
    “是的呀,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从来不去打听她的其它事,有这一件美好藏在心里……足够了。
    为了这一件美好,我在有了本事后,虽然拢共也未去过外祖家几次,感情自然淡到不能再淡。但我还是为了她贴了外祖家很多很多钱,愣是让凌家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成为了豪门大户。
    还是为了这一件美好,在那庙里带走你时我便决定了,因为我舍不得你,我要为了我自己活着。
    为我活着便也等于是为她活着,如此才能不辜负她拿命换来的我。
    委屈自己便也等于委屈了她。
    我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还为了她对我的爱活着。所以我才没有过多犹豫便与你私订了终身,哪怕千夫所指亦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陈辰嗅着她发丝间的清香,看了看她仍捧在双手中的灵位牌,说道:“清菡,我想拜一拜岳母大人。”
    与先前的“大舅哥”引起她的抗拒不同,这声“岳母”大人并未引起许清菡的任何反感,反而露出了一脸的欣慰。
    将灵位牌安放在桌上,陈辰便在她的掺扶上,跪在床上对着灵位牌恭敬磕了三个头。
    这便算是正式见过了。
    见许清菡将灵位牌收好,重新倚在床头的陈辰好奇道:“为何先前我喊大舅哥让你那么大反应,这会喊岳母大人你却很赞同了呢?”
    将小包裹打好结后,许清菡从到先前的凳子上,向着他白了一眼。
    “我又不傻,难道我看不出你先前是口花花占便宜、这会才是真心尊重的么?这两者哪有可比性?”
    陈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好像还真是……
    许清菡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大哥说女生外向,怕我又贴钱又贴人,其实一点不假,我确实是打着给你贴钱的主意的。
    以前我都能给外祖家贴了好多钱,怎么可能会不贴给你呢?要知道贴给你就等于贴给将来的我自己啊。
    可惜了,如今除了自己的一些私房钱,其它钱再也动用不了。而且那些私房钱也不算多,毕竟早前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你这么个冤家,若是早预料到怎么着也能攒下好些。
    倒是有些愁的,因为我那些私房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没有沈家这档子事,那么哪怕你不挣钱,我养你也是不成问题的。可若是要与沈家扛,怕是远远不够,总之哪天我拿出来带给你。”
    陈辰摇摇头。
    “不要紧,再说我一个大老爷们要你养像什么话?至于对付沈家……我会有办法的,你不用操心。先把你的私房钱好好留着,不用带给我,将来若有需要自会找你拿。”
    “你有什么办法?对了,昨天在马车上你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要听。”
    “真想要听?”
    “当然,不仅要听这个,你的所有事我都要知道。”
    “啊?”陈辰苦恼挠着头。
    “啊什么啊?”许清菡正想接着说的时候,忽然将手指放到唇边,对陈辰做出噤声的手势。
    原来是天亮了,院子里已经有人声传出来。
    尽管此时谁都知道她与陈辰是怎么一回事,但姑娘家脸皮薄,总无法在外面有人来来往往时,还能安心坐在屋里与情郎谈情说爱。
    要不为啥叫偷情呢?这个“偷”字可是精髓所在。
    不过陈辰发现,在听着那些声音时,许清菡的嘴巴缓缓噘了起来。
    这是咋了这是?陈辰觉得很茫然,不过这会禁止他说话,便只能老老实实等着。
    不一会,小妹走到窗下大咳了一声,接着对着窗户说了起来。
    无非是问陈辰今儿怎么安排,因为她与刘小满等人要去酒楼了,还说早饭在锅里,要吃自己去拿,她就不进来了。
    陈辰看了看许清菡想了想,最终决定今儿家里谁都不要,连伺候他的二憨也不要,所需要的只是让小妹中午送些饭回来。
    好好享受一番整整一天的二人世界。
    想到此处,陈辰觉得就差用摩拳擦掌来表达自己的兴奋了。
    小妹应了下来,叮嘱他注意安全后,便着手离家。
    这时陈辰才忽然想起来,于是高声唤了声。
    “别忘了让二憨去找人给我做个轮椅。”
    小妹遥遥应了一声,最后还加了一句。
    “我们现在就走,会把院门锁起来,等中午回来再开,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啦。”
    然后陈辰听到一阵吱吱喳喳的笑声。
    在这笑声中,屋里的某人脸已经红到脖子里,神情也开始扭捏。
    终于,笑声消失了,人已都离开,大门亦锁了起来。
    屋里某人的扭捏也终于好了些。
    陈辰便想起先前噘着嘴的事,正想问她有啥不开心的事,没想到她已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
    “姓陈的,老实交代,你与那小倩是什么关系?”
    陈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吃味了……
    倒也是,已经确定关系的心上人的院子里住着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漂亮小娘子……搁谁身上也无法处之泰然啊。
    “这便是你说得要知道的所有事?”
    “只是第一个而已,不交代清楚跟你没完。”
    陈辰拍着床沿,笑眯眯说道:“想知道么?想知道就过来,保证言无不尽。”
    “才不过去。”
    “又来了……咱俩刚才都那样了,这会人都走了啊,就不能痛快点么?”
    “傻样!”
    “你到底来不来?”
    “不来!”
    “不来我下去了啊,我能走几步但走不远,一旦疼着或是再把伤疤撕开……可别心疼也别抱怨啊。”
    “那……你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你不许乱摸。”
    “为什么?”
    “你要的太多了。”
    “不早晚是我的么?”
    “不一样,有一桩是必须要等到拜完天地洞房的时候才能给你,这没得商量。”
    “但你说得是不许乱摸啊。”
    “是,我的意思是,你会得寸进尺,有了一就要二,有了二还想三和四,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额……这个我能理解,所以我保证不会发生那件你不喜欢现在发生的事。”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还想确认一下,那便是……亲亲呢?”
    许清菡抽了抽鼻子,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终于站了起来,低着头坐到他身旁床沿上玩弄着衣角。
    “亲亲……亲亲可以,不过有条件的,便是你与那小倩的解释……得让我满意。”
    陈辰呵呵一笑,一把将她搂了过来,在呀得一声中将怀中人搂紧。
    “自然是让你满意的。”他看着怀中的俏脸戏谑说道。
    “那你先说。”怀中人便不挣扎了。
    “好。”陈辰皱着眉想了想,然后把从与小倩相识到最后为何搬到这里以及马苏与小倩之间的暧昧、事无巨细的说给了她。
    不过却没有出现他意料中的云开月明。
    “哼,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我才不信你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你这么大义凛然的……怕不是因为你那姓马的朋友对人家有意,你才不好插一脚的吧?”
    “就这么不相信我?”陈辰苦着脸道。
    “我也想相信你,可人家住到你家里了啊。许仲跟我说过,让我千万别随便信你,否则会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许仲这混蛋……那你要怎么才能信我?”
    “不需要,反正我丑话说前头,是你自己跟我承诺过的。昨天我也说过,若是真有什么丑事,我舍不得拿你开刀,但可以拿别的任何人开刀,真有那天可别怨我心狠。”
    顿了顿后,被人搂在怀里的某人似乎觉得这个状态呢喃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像威胁,反而像是撒娇,于是瞪着眼恶狠狠的强调道:“要知道以前皇宫里的人我都照打不误!”
    “啊?还有这等光荣往事?讲来听听?”
    “哦,那混蛋啊……那混蛋是皇子,一个成天跟许仲混在一起的混蛋皇子,三天两头在京里祸害人家的小娘子。有一天我把他俩堵在死胡同里,收拾完许仲后又顺手收拾了那混蛋一顿。”
    “后来呢?”
    “没后来了啊,还能有什么后来?被我打完就哭哭啼啼的回去了呗。”
    “他没找他皇帝劳资告状?”
    “切,借他两个胆儿也不敢。”
    “嗯,好好好。”
    “好什么好?”
    “我是说……该打,打得好,就该打!而且还有另一层好,那就是看起来将来孩子的教育不用我操心了。”
    许清菡愣了愣,随后格格笑了起来,神情妩媚之及。
    “还有第二件事呢。”正妩媚着的某人又说了起来。
    “在孙家村时,你说过,你的来历只能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咩?”
    听她此话,陈辰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皱着的眉以及有些萧瑟的脸庞。
    与此相对应的是下意识得将许清菡搂得更紧,搂到许清菡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的笑容僵住了,神情开始有了疑惑。
    “别小心眼。”陈辰对着她勉强笑了笑。
    “那个人当然是你,除了你还怎么可能是别的人?”
    “我这样……我这样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因为……我怕……怕你将我视作洪水猛兽,会因此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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