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秋老虎歇斯底里的挥霍着余下不多的时光。
    宽敞的官路被高温炙烤出道道缝隙,飞扬的尘土随着车队的经过,扬得老高。
    柳福儿张着嘴,好似狂奔万米的老狗,支着胳膊,撑着车板,哈哈吐着热气,间或朝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领队翻了个白眼。
    车队想要抓紧时间赶路,这她也能理解。
    但也不能把人不当人使。
    说好的供饭,就是张硬得砸死人的胡饼。
    路过水源,没等他们喝上一口,领队就带着护卫把马牵过去,等到轮到他们,那水比泥水还浑三分,让人根本没法入口。
    到现在就连休息也成奢望。
    走在她前面的孟大听她抱怨,笑着递个水囊过去。
    柳福儿扒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
    温温又带着些土腥味的水直冲喉咙,但在此时,她只品出其中的甜润。
    那些什么打着天然水、自然水,种种标签的水,跟这水一比,真是弱爆了。
    这才是真真正正,天然,无污染的好水。
    肚子晃荡着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柳福儿精神一振。
    借着还水囊的机会,她小声道:“孟大叔,你说,他们真能给咱们一天一百大钱?”
    以她才刚穿越两天的经验,一百个大钱还真是不少,起码能买一百个胡饼,没准还能多绕两三个做添头。
    从这里到淮南起码能走个三五天,这么一算,押这一趟粮就够她大半年的胡饼钱。
    孟大听出她话里的不信任,顿时笑了。
    “能呢,淮南道徐家,名号可是响当当,人家能赖咱们这点小钱?”
    柳儿福呵呵干笑,心说为富要是都仁厚,那就没有熬白了头的白毛女和半夜鸡叫的周扒皮了。
    不过孟大你能这么说了,想来徐家的名号还算不错,应该不会为了这么点钱砸了招牌。
    她揉揉酸痛的腿肚,默默打气,为了胡饼,为了生存,咬咬牙,再坚持几天。
    车队缓慢的往前走着,因为押运粮草太多,车子重,没法走快。
    如柳福儿这样招来的临时工都只能跟在车旁押车。
    又走了差不多三个时辰,似孟大这等常年干劳力的也开始扛不住了。
    更别提自小生长言论自由国度,平常腿着只走家到公车站这点路程的柳福儿了。
    孟大见她脸色白得厉害,腿哆嗦着往前踉跄,怕她真有个好歹,便趁着天色昏暗,把她半拖上骡车。
    此时徐家的护卫也累了,根本不往后来,几个一早留在后面的也应付得跟着而已。
    柳福儿探头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便艰难的抬起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脚,迟缓的缩成个团,背靠粮袋,舒服的叹气。
    从前她只以为五星级宽敞大床,多塞几个弹簧的席梦思才是享受。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浮云啊,浮云。
    在当下,只要能躺着不动,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
    天色越发沉了,队伍里逐渐多出一些声音,人毕竟不是骡马牲口,不可能一刻不休。
    护卫们听到大家都在嘀咕活不轻省,不如趁着走得不远,转头回城的话头,忙赶去禀告。
    领队冷着脸,轻蔑道:“想走可以,一人交三百钱人头费。”
    护卫把话传下去。
    本来还只是心里不满的众人顿时哗然。
    有血气方刚的,立时捏起拳头,怒声道:“我们不交呢?”
    护卫冷笑一声,锵的一声,拔出腰里的佩刀,。
    森冷的刀锋在皓白的月光里闪烁着厉光。
    众人顿时一静。
    护卫轻蔑斜了眼,大步走开。
    众人气得不行,却又摄于护卫武力强大,只能忍气吞声。
    随着骡车晃悠迷糊一觉的柳福儿被吵醒。
    她抻着脖子,却看不清远处的情景,便问孟大。
    孟大松开拉着儿子孟三郎的手,把原委讲给她听。
    柳福儿呵呵了。
    这是遇到赖账的了。
    孟三郎年轻,受不得气,即便被阿耶压下,也还很是不服。
    孟大低斥他:“咱们的过所都在人家手里掐着,要是人家把东西毁了,咱们回去还能说得清吗?你难道要做黑户?”
    孟三郎被呵斥得蔫了,小声道:“那他们也太欺负了。”
    “你给我闭嘴,”孟大低斥
    柳福儿左右瞧这对父子,笑得有点贼,“我有个主意,你们可要听?”
    孟大和孟三郎都望向了她。
    柳福儿从车上跳下来,去路边挑了两块带着尖角的小石子,回来塞给孟三,往车辕一使眼色。
    孟三看看石子,心里狐疑。
    这绳子坏了,换一根也就是屁大工夫。
    这能顶什么呀?
    柳福儿笑道:“法子我是出了,活我却没有本事干。要不要做,你说了算。”
    孟三瞧着已走路蹒跚的阿耶,咬牙窜到车辕边,使了个巧劲就把石子塞了进去。
    柳福儿感觉身后不对,转过头,就看个半大的孩子正灼灼的看着他们。
    她呲出一口白牙,没事人样的继续扶车。
    车子吱呀的走着,没多会儿,便有一股绳子崩开。
    孟大下意识的哎呦了下,柳福儿可不想自己受伤,忙让开一些。
    又过两息,绳子翻着花的松散开。
    孟大一个抢步过去,拉住车辕的同时把石子拨弄到地上。
    “大人,这车绳子断了,怕是走不成了。”
    护卫过来仔细查验一番,的确是磨断了,便让那车出列,收拾好了再行跟上。
    孟大弓着腰,陪着笑脸,把骡车赶去一旁维修。
    柳福儿站在路边抻着腰,转过脸,看到孟三也在望逐渐走远的车队。
    没多会儿,又有一辆车停在了路边。
    柳福儿认出,正是那小子押车的那辆。
    她挑了下眉,心说这小子眼神好使,胆子也不小。
    孟大手脚麻利,在护卫的监督下,没多会儿便换好了缰绳。
    几人赶着车,一同去追车队。
    不想才刚到同样也出问题的车子跟前,就有人来报,公子吩咐安营歇息。
    护卫招呼着走到一处,两辆护车的也聚拢在一处,迟缓的回归大部队。
    运粮的车子都是围成个圈排着的,孟大和另一车夫把车很有技巧的塞了进去。
    孟三难掩心中兴奋,柳福儿很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忙拖他进了里面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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