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的屋舍是寻了专门的行家看过才建成的。
    端是冬暖夏凉。
    此时,立在厅中央的柳福儿感受最深。
    刘氏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冷冷的睨她,道:“你进门之时,我便说过,清闲贞静,乃是妇人起码的德行。”
    柳福儿忙点头,表示自己谨记的。
    不想刘氏见了反而气怒。
    她道:“既然你还记得,为何还要搬弄是非,挑拨生事?”
    柳福儿抿起嘴角。
    想想早上梁二的匆忙,她多少明白自己为何受这遭。
    她在心里长叹,虽知梁二是好心,可他实在太不懂得女人心了。
    他这般明晃晃的跑来刘氏跟前强调对自己的关心,刘氏不敢对儿子说什么,可不就要把气撒在她头上?
    柳福儿耷拉下脑袋,再没吭气。
    刘氏却觉得她是用沉默跟自己无声对抗。
    她气得脸色发青,攥着团扇的指节都在泛白。
    柳福儿不着痕迹的轻按小腹,尽量控制腿抖得别太厉害。
    刘氏别过脸,不去看她。
    忽然的,豆蔻惊呼一声,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刘氏一惊,转头见柳福儿已软倒在地,裙摆上隐约可见一点血迹。
    “快去请郎中,”刘氏一下子站起来,唬得声都变了调子。
    豆蔻不敢耽搁,急忙的往外奔去。
    虞氏正带着人从外面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她瞪起了眼睛,道:“刘氏,你做了什么?”
    刘氏怯怯,嘴角翕翕着。
    赤槿赶忙过去,扶柳福儿。
    麦香也忙上来帮忙。
    虞氏狠瞪了眼刘氏,用力一跺拐杖,指挥着把柳福儿抬回院子。
    屋里顷刻间静了下来。
    刘氏满脸悔色的倒进椅子里。
    郎中很快上门,一番诊治后,得出宫寒的结论,至于她的晕厥,是因体力不济,又在烈日下立了许久导致。
    虞氏请了郎中去开方子,转眼望白着脸,静静躺着的柳福儿,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消息很快的传去正院。
    知道不是小产,刘氏长吐口气,而后皱眉道:“郎中可有说影响子嗣?”
    豆蔻摇头道:“郎中只说需得妥善调理。”
    刘氏抿了嘴。
    这些个老郎中最是奸猾,话留三分都是少的。
    想想自己这般的年纪,膝下就只得锟儿一个孙儿。
    一个家族要想兴旺,儿孙才是根基,而今梁家却只得一根独苗,这如何不让刘氏生出森森的危机。
    刘氏又想起绿黛和青锦,但是想想此时的情形,她又把心思压下。
    傍晚,梁二回来。
    闻到满院飘散的苦涩,他皱着眉头,大步流星的冲进屋里。
    赤槿正服侍柳福儿服药,见他过来,忙往后退了几步。
    梁二来到床边,柔声道:“你可是严重了?”
    柳福儿微勾嘴角道:“大战一起,你便要出门。我总不能因为这个,便跟着你去吧?”
    梁二呵呵的笑,坐去柳福儿身旁,将她环抱在怀里道:“娘子智谋不逊葛先生半分,若能随军,我可是省心了。”
    “只是行军实在太过艰苦,我这次又以追击为主,我不想你太过辛苦。”
    柳福儿勾唇,安静的偎靠着他,不语。
    梁二摸着她肚子,柔声道:“喝了药,真的能好?”
    柳福儿淡笑,道:“应该吧。”
    她撑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去洗洗,歇了吧。”
    梁二想着她现在这个样子,是该多歇,便去洗漱吹灯。
    黑暗里,柳福儿趴在梁二的胸口,听着他放缓的呼吸,轻轻按着他为自己暖肚的大手,慢慢睡去。
    待到天亮,梁二小心的挪出身体,又掩好床帐,才蹑手蹑脚的拎了衣裳去厅里。
    柳福儿维持着被梁二摆好的姿势,望着微动的床帐。
    直到梁二出了门,她才从床上爬起。
    简单收拾了自己,她坐去了妆镜之前。
    赤槿过来给她挽发,劝道:“娘子,你这身体还未好,还是再歇一天吧。”
    柳福儿微微摇头,道:“梳个简单的髻就行。”
    赤槿也不想再给她增添负担,便只别了把梳篦,攒了两朵压住鬓发小金花。
    洗漱过后,柳福儿传了略厚些的春衫,又加了个半臂,才去正院。
    唐氏这会儿已经到了,正与刘氏说笑,见到柳福儿,便淡笑着收了话头。
    刘氏则道:“你身子不好,回去歇了吧,老夫人那边,我会帮你说。”
    柳福儿赶忙屈身道谢。
    刘氏淡嗯了声,带着唐氏出去。
    柳福儿深吸了口气,才扶着赤槿的手回去。
    待到回了院子,她便去床上躺着。
    赤槿忙去耳房夹碳进暖炉,重槿见两人回来这般早,忙做好消化的羹饭,又抽空问赤槿,“怎的这么早回来了?”
    赤槿垂下眼,道:“娘子身体不适,夫人便让我们回来了。”
    重槿撇嘴,道:“这会儿倒成好人了。”
    赤槿用力抿紧嘴角,提了暖炉起来时,才道:“若真是好人,也不会半点歉疚也没有了。”
    重槿唬了一跳,没想到有一天赤槿也会这般的说别人。
    赤槿已迈步出门。
    重槿鄙薄的啧着摇头,抓了把柴火塞进灶里。
    待到晚上,梁二回来,见柳福儿脸色好看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又几天,江陵告急,马郡守自觉守不住,急忙派了大儿子出来求救。
    梁二以兵力薄弱,受命据守为由,婉拒出援。
    马大郎几番游说无果,只得无奈归返。
    不想走到半路,竟遇到弃城而逃的父亲。
    得知江陵已被黄二郎占据,马家众人只得举家来到汴州。
    梁二听到守城兵士来报,不由嗤笑。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一同跟来的郑三呵笑道:“仓皇逃窜也能带出二十车物什,他这个郡守八成都把兵力用在护他家财上了吧?”
    周围的兵士哄然大笑。
    “行了,”梁二笑着摆手,道:“让他们进来。”
    守城兵士出去,梁二摸摸下巴,吩咐边上的人道:“去跟望仙楼说一声,房价翻上几倍,一应吃住皆都照这个标准。”
    兵士领命出去。
    梁二整了整甲胄,出了门去。
    府衙门外,马郡守与马大郎正随着兵士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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