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陈父低声呢喃。
    “你说什么?”
    陈父声音太小,媒人没听清,便追问了句。
    陈父忙摇头,道:“早前那人家,我家小郎不中意,我已备了份厚礼,劳烦你帮忙送去。“
    “这个,”媒人顿了下,想想陈父许下的好处,只得应承了。
    没多会儿,媒人抱着两匹上好的料子走了。
    陈父关上院门,颤颤往回走。
    走到一半,他转而来到一旁花架下。
    坐在有些凉意的石凳上,他仰头望着开着鹅黄色小花的花架,轻轻叹了口气。
    他活了一把岁数,人情世故怎会不知?
    他来江陵也不是一天两天,也只有在逢年过节才能收到城主府送来的节礼而已。
    他是听儿子说过,包娘子和柳城主的关系。
    现在看来,儿子并没有说谎,包娘子跟城主的关系果然不比一般。
    他摩挲着拐杖,面色沉沉。
    另一边,城主府里,柳福儿才进府门,就听到门房来报,陈郎中过来了。
    “带他过来,”柳福儿看了眼老常,进了正厅。
    没多会儿,陈郎中步履匆忙的进来。
    “柳城主,”见到柳福儿,他忙躬身长揖一礼。
    柳福儿眉目淡淡的看了他半晌,才叫起。
    丫鬟送了两杯淡茶上来。
    “坐吧,”柳福儿抬手略一示意。
    “不了,”陈郎中吭哧道:“柳城主,某今天过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何事?”
    柳福儿笑意浅浅,“只要我能办的,但说无妨。”
    “就是,‘他面色忽的开始泛红,口齿也跟着含糊起来。
    “你能不能帮我跟柔娘说说,”
    “什么?”
    柳福儿身体微倾,示意他再说一遍。
    “你能不能帮我跟柔娘说说,让她答应我的提亲,”陈郎中说完便将嘴唇紧紧抿得没有血色,面色却红得越发厉害。
    “柔娘?”
    柳福儿重复了遍,心里明镜是谁,却还是摆出疑惑姿态。
    “就是包娘子,”陈郎中低声道。
    柳福儿了然点头。
    “多谢城主,若我与柔娘得定鸳盟,定感恩不尽,”陈郎中见她点头,忙拱手作揖。
    “谢我什么?”
    柳福儿笑道:“我可没答应帮你说合。”
    陈郎中一呆,一时忘了动作,还保持躬身模样,只把脑袋抬起。
    姿势很是滑稽。
    柳福儿忍了笑,绷着脸,淡淡看他。
    “城主,”陈郎中一脸恳求,“你若不帮我,那我可就真要孤独终老了。”
    “这与我有何干系?”
    听到他拿这个威胁,柳福儿失笑。
    “此话差矣,”说到摆事实讲道理,陈郎中重又变成侃侃而谈的姿态。
    “俗话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家中只我一个,我不成亲,家中老父定会时时念叨,如此便影响我的心情。”
    “我每日最大的工作便是为军中病患诊治,若因此耽误了他们病情,岂不是要出大事。”
    柳福儿眉头微动,瞧着陈郎中摇头晃脑,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忽然想起自己曾听到的包娘子暴喝。
    她面皮紧绷,以防自己笑场。
    陈郎中却误以为她在生气,忙拱手道:“当然,城主将病患交与我手,我定会尽心竭力。只是,有些事,实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所以便求到城主跟前。”
    “求城主成全。”
    陈郎中长揖到底,很是恳切。
    柳福儿也看到了他的诚意。
    她渐渐收了笑,道:“可是我听说,你阿耶已经在帮你相看人家,这时怕不是已经定下了吧。”
    “没有,”陈郎中肯定道:“我心已定,除了柔娘,我今生谁也不娶。”
    柳福儿轻轻一笑,眼神微瞟,道:“可我怎滴听说,你已打算听从长辈安排了呢?”
    “绝没有,”陈郎中斩钉截铁。
    片刻,他似是想起什么,道:“莫不是,你,柔娘”
    “她可是跟你说了?”他似乎是想到什么。
    “我那时为了激她,结果她反倒不理我了。”
    “那个,她,她可有生气?”
    陈郎中眼神忐忑。
    “很生气,”柳福儿道。
    “真的?”
    陈郎中嘴角不断往后咧,几乎就要到耳根后。
    柳福儿无语。
    他把人气成那样,竟然还有脸笑。
    陈郎中似乎瞧出柳福儿的意思,便道:“你不知道,柔娘性子就是如此。越是亲近的人,她就越喜欢这般。”
    他喜滋滋的,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顾盼俾睨时,倒有点翩翩俏郎君的意思。
    柳福儿细细品了品,觉得他这分明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就包娘子的性子,亲近的人,她的确是冷着脸关心。
    但对于不亲近,她可是直接就怼,怼得人心肝脾肺肾一起疼,恨不能怀疑人生。
    “好了,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会去问问,”眼瞧着陈郎中一副沉迷被虐,并乐不思蜀的表情,柳福儿觉得胃口好饱。
    表示中午的饭可以省了。
    打发了陈郎中,柳福儿便去后院。
    没多会让,梁康和汪四郎回来午歇。
    待到下午,柳福儿送两人去崔大那边。
    见到柳福儿,崔大郎拿出临摹一晚的字道:“看看,如何?”
    “很像,”柳福儿对照这徐大的信对照,点头道。
    崔大嘴角微勾,道:“明天一早,我便可将信写好。”
    “好,”柳福儿笑着点头,朝两小只挥了挥手,踩在幽幽响起的琴音,转去前院,吩咐老常备船。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信赶去庄子。
    才进小院,就见嬷嬷急忙忙迎来,道:“这两天,娘子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来呢。”
    柳福儿微笑,道:“娘子可还好?”
    “好一些,”嬷嬷道:“精神头瞧着比以前好些。”
    柳福儿抬眼正跟临窗望来的崔十一对视。
    她笑着点头,示意嬷嬷自便。
    她径直进了内室。
    崔十一正扶着丫环的手起身,见她过来,便要行礼。
    柳福儿忙拉住她。
    指尖触摸到她冰冷的手指,心也跟着颤了颤。
    崔十一一脸急切,嘴唇几次煽动,显然是想要问信的事。
    柳福儿握住崔十一的手,转去床边,又让人挪来碳炉,才道:“信我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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