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如翩跹蝴蝶奔来的彝娘子,汪四郎叹了口气。
    侯小郎捉狭一下,拉着梁康站去旁边。
    彝娘子跑到近前,灼灼的看着汪四郎。
    “见过彝娘子,”面对如此热烈的目光,汪四郎只能硬着头皮拱手。
    “汪家哥哥,”彝娘子赶忙回礼。
    经过半月的练习,她已经可以行还算标准的福礼了。
    起身后,她才想起,还漏了两个。
    忙又扭过身,给梁康和侯小郎见礼。
    梁康轻咳了声,回了一礼,道:“彝妹妹可是来陪阿娘用饭?”
    “是呢,阿康哥哥也是吧,”她弯着眼,摸了摸荷包。
    梁康没过错过她眼里的一抹得意,微微挑眉。
    汪四郎转着眼,见她注意力不再自己身上,顿时松了口气。
    守门丫鬟频频看来,汪四郎示意了下,道:“有话进去再说吧。”
    “也好,”梁康笑着回了句,抬手请彝娘子先行。
    彝娘子美眸一转,看了眼汪四郎,心里回忆着这两天才学的,转身往门口行去。
    梁康挑着眉,看她肩膀平直,速度平缓。
    如果忽略那别扭得不时错乱的步子和总是高高荡起的丝绦,倒也算得上端雅。
    梁康忍不住斜眼看汪四郎。
    汪四郎纠结的扭曲了下脸。
    侯小郎没忍住,咯的笑出声,又急忙捂住。
    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汪四郎。
    结果惹得汪四郎一个狠瞪。
    “好好走路,”梁康不轻不重的拍了侯小郎肩头。
    彝娘子脚步一顿,复又继续。
    梁康挑起一边眉毛,无奈摇头。
    真是个执拗的性子。
    进了正堂,柳福儿便从内室出来。
    重槿早在几小只进来时就得了信,等他们坐定,忙端甜浆小点进来。
    因着个人口味不同,几人跟前几上茶点也各不相同。
    彝娘子探头,瞄了眼汪四郎跟前的,又看看自己面前的,转了转眼珠。
    柳福儿等几小只肚子有了底,才问起几人今天的课业。
    当下的世道已没有科考取士一说。
    崔大郎不是个刻板的,在基本功过关之后,便根据情况和各人性情施教。
    汪四郎性子严谨稳重,又是个喜欢思虑的,照比侯小郎中意的孙子兵法,他更喜欢九章算术,算经十书。
    至于梁康,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汪四郎和侯小郎所学,他通通都要学会学通,并灵活运用。
    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柳福儿嘴角挂起浅浅的笑。
    彝娘子转着眼睛,左看右看。
    虽然听不懂,但看对面的三个说得起劲,顿时觉得他们都好厉害。
    当然,最厉害的一定是说着天书一样的汪家哥哥。
    吃过饭,三小只回去午歇。
    柳福儿打发赤槿送彝娘子回去,又把已经回到院子的汪四郎又叫回来。
    去而复返,汪四郎有些莫名。
    柳福儿坐在榻边,示意他坐到对面,递了杯消食甜浆过去。
    跟前,服侍的丫鬟次第走了出去。
    屋里瞬时一静。
    汪四郎看了眼,心里猛地忐忑起来。
    莫不是大兄那边……
    他眼皮顿时急跳起来,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柳福儿瞧出他担心,摆手道:“别多想,你大兄好得很。”
    “我找你是别的事。”
    汪四郎长出了口气。
    没事就好。
    柳福儿端量他。
    十六岁的少年,面庞还有些稚嫩,眉眼却已张开,身量也如男儿般挺拔。
    她轻咳一声,道:“过了年,你就十七了吧?”
    汪四郎点头,眉头轻皱着,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关注他的年纪了。
    柳福儿微笑。
    “别家儿郎似你这般大的都准备相看人家了。”
    汪四郎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柳福儿笑意转深,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汪四郎眼神急闪,别扭的低下头,道:“我……只要宜室宜家就好。”
    柳福儿点头,片刻又开始牙疼。
    彝娘子那样的,可算不上宜室宜家呀。
    她点头,道:“我知道了,过些日子,我选好了再知会你。”
    汪四郎赶紧起身行礼,急急出门。
    赤槿从外面回来,险些被他碰倒。
    她扶了门框,道:“这是怎么了?”
    汪四郎赶忙作揖,却连话也不说,只急急奔逃出去。
    赤槿回到屋里,诧异道:“汪郎君这是怎么了?脸红得跟茱萸似的。”
    柳福儿失笑,道:“没什么,就是问他亲事。”
    “他怎么说?”
    赤槿顿时好奇起来。
    柳福儿轻叹了声,道:“他想要宜室宜家。”
    赤槿眉头一挑,“那彝娘子?”
    柳福儿摇头,道:“那孩子怕是不成。”
    赤槿也跟着叹起气来。
    她还是挺喜欢那个直爽活泼,没有半点心眼的孩子的。
    柳福儿拍了拍她,道:“姻缘不像别的,强求不来。”
    “你这些日子多留心些,看谁家有合适的娘子,不拘哪里的,只要人才好便好。”
    赤槿点头应下,转身去收拾床铺。
    待到收拾妥当,便服侍柳福儿歇了。
    南地的秋日说长不长,几场秋雨过后,早晚便有了凉意。
    柳福儿怕南地过来的彝娘子受不住,早早让人糊上窗子,备上炭盆。
    入夜时,炭盆升起,凉意随之驱散一空。
    彝娘子浑身暖融融的躺在被窝里,很是感念柳福儿的体贴。
    翌日,她便窝在院子里,不曾出来。
    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待到第五天,一大清早,她脚步轻盈的来给柳福儿请安。
    瞧着她红润润的小脸,柳福儿才算安下心来。
    见过了之后,彝娘子从腰里摸出个荷包,“阿婶,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柳福儿接过来,感觉里面包着什么东西。
    “使我们药侗族的秘方,”她嘻嘻的笑,“专管妇人的。”
    “哦,”柳福儿好奇,问:“那是治什么的?”
    “什么都治,尤其管生娃娃,”彝娘子坐下来道。
    柳福儿的手顿时僵住。
    半晌,她搁在手边,笑着道谢,道:“今天的甜糕是才刚制出来的,味道比从前更好。”
    “真的?”
    彝娘子忙捏着甜糕,咬一口。
    一入口,便幸福的眯起眼。
    根本不曾留意柳福儿已把荷包递给边上的赤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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