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知道,”彝族长望了眼已经排起长队的帐篷。
    “手札留在族里,我这就回去,”彝族长提步要走,想想又叮嘱。
    “这时间你万万不可练武,尽量控制血气。”
    梁二点头,背着手目送彝族长进帐篷交代之后,便急急往山外行去。
    远处,有一年纪还小的兵士端了碗汤药,脚步轻快的奔来,面上洋溢着满满的欢快,才刚喝完,嘴角还挂着汤汁。
    梁二盯着来回摇晃,却始终不洒一滴的药汁。
    也不知,他现在这种情况,还能不能喝。
    “司马,还热着呢,”兵士笑呵呵的奔到跟前,将碗递过去。
    远处,兵士们皆转眼望来。
    梁二勾起嘴角,接过来,一饮而尽。
    “味道不错,”一抹嘴,把碗递回去。
    “是呢,听说里面加了甘草,”兵士笑呵呵的抱着碗,又跑回去。
    经过众人时,有人抬手拍他。
    “好小子,挺懂事啊,明天也给我留一碗。”
    兵士摸着脑袋,嘻嘻的笑,一头转进营帐。
    梁二两手背在身后。
    手腕处传来微微的刺痛,似乎有什么缓慢持续的往里钻。
    他微微咬牙,头皮一瞬间发凉起炸。
    这种惊悚恶心的感觉,从他初次上战场,杀第一个人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梁二微微握住拳头,试着用力。
    伤处疼痛感顿时增强,但那股诡异的感觉却消失了。
    他的心猛地一跳。
    心里生出一股诡异想法。
    莫不是那里是有什么顺着伤口钻进去了?
    想到此,梁二反倒镇定了。
    能从伤口进去的,也就是虫子而已。
    些许虫子,梁二还不放在眼里。
    他重又恢复淡定,等兵士们散去,才钻进帐篷。
    彝族长的族人正在处理药渣,准备明天要煎的药。
    梁二叫了与彝族长关系更近些的一位,低声将自己猜测说了。
    那人握着他手腕,来来回回的看了好一会儿,问:“早前也是这样?”
    梁二看了眼,道:“差不多,颜色能浅点。”
    “我觉得,这汤药你还是别喝了,”那人道。
    “有影响?”
    梁二皱眉。
    那人看他一眼,道:“这里湿热严重,你们是北地过来的根本适应不了。”
    “只有以性平微凉的汤药徐徐驱除。”
    “但你说那物在你喝了汤药之后,往里钻。”
    “那就是说,它是个活物,且本身也不喜湿潮,”他看了眼梁二,慢吞吞的道:“现在只是在手腕,倒还好说。”
    “若是钻到肺腑,那……”
    他咂了下嘴,没说后果。
    梁二却在这一瞬毛骨茸然。
    回去主帐,他坐在案几之后,发了半晌呆。
    倒水磨墨,铺纸提笔。
    微黄的绢纸薄而软。
    微风从帐外吹来,不时掀动边角。
    梁二手腕微提,出神了半晌,才迟疑的落笔。
    山林里的天光格外的短。
    才过正午,周围便暗了下来。
    守在帐外的兵士拿着火折子进来,点了灯烛。
    梁二正伏在案几上,听到动静,他急忙起来。
    兵士没想到他这般大反应,忙退后半步。
    “司马,可要再添灯烛?”
    梁二眯着眼看上下跳跃的灯烛,低低嗯了声。
    兵士急忙转去四角,将悬在那里的灯烛点起。
    帐里瞬间亮如白日。
    兵士躬身退了出去。
    梁二低头,看那张涂了又改,改了又涂的绢。
    忽然,他张手将其团成一团。
    想要扔,又顿住。
    他重又摊开,凑到灯烛边。
    火苗轻轻一扫,绢纸立刻燃了起来。
    梁二看着上面已经皱巴了的字迹,轻轻松开手。
    绢纸带着火苗飘然落地,在将上首福娘两字点燃。
    梁二垂着眼,看着火苗由旺转弱,直至熄灭。
    北地。
    正研究地图的柳福儿心莫名一抖。
    她站起来,绕着案几转了几圈,只觉心越发慌得厉害。
    她叫了门外的小厮,“去请馆吏过来。”
    小厮急急往外去。
    柳福儿转去案几后,一口气写了几封信。
    馆吏很快过来。
    柳福儿将墨迹未干的信封好,递给他,“立刻发出去。”
    “用最快的信鸽儿。”
    馆吏小心的端量她脸色。
    “大人是否哪里不适?”
    柳福儿摇了摇头。
    馆吏拱手,急急去寻卢龙节度使。
    在这里,也只有他那里才有日速八百里的信鸽儿。
    柳福儿捂着心口,在屋里反复的踱步。
    虽然没有依据,但她就是觉得出事了。
    其他几处她倒是不大担心,唯有江陵。
    那里就几个孩子,即便有人护着,可到底不能保证没有疏忽。
    徐家惯是阴损,保不齐会趁她不在,对孩子们做些什么。
    带着这样的担心,她日夜提心吊胆。
    直到梁康的平安信到她手里,才长舒了口气。
    她摸了摸肚子,觉得有点饿了。
    她转去门边,让人送些茶点。
    听到她要吃的,小厮喜得眉眼带笑,忙不迭的奔去厨下。
    没多会儿便端来差点。
    柳福儿顺手接过。
    抬手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手背竟青筋暴起。
    打发了仆从,她赶紧转去内室的妆镜边。
    这才发现,短短几天,她竟然瘦了不止一圈。
    她左右端量半晌,才坐回桌边。
    吃了几块点心,喝了茶,重又琢磨起来。
    江陵没事,淮水势头也算不错。
    至于岭南,前面有梁二,后面谢大也在。
    两人都是久经风雨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柳福儿点着手指,将所有可能都琢磨了个遍。
    最后觉得有可能是梁府。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知道现在,梁帅都没有半点动静了。
    柳福儿纠结了会儿,还是决定写信过去。
    梁帅是梁家军的主心骨,若没有他撑着,军心定会动荡。
    加之汴州算得上是梁家军的大后方,当下两军齐头并进,那里绝不能有什么事情。
    馆吏接了信,再次去寻卢龙节度使。
    听到要发往的地方,卢龙节度使微微蹙眉。
    “她可有什么异样?”
    馆吏回想了下,摇头、
    “特别好,适才还要了茶点,听小厮说,没少用。”
    卢龙节度使松了口气。
    能这样就代表着那边一切顺利。
    想来这边要是再有什么事,那边也能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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