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做好了撤退二道城的准备,但也不是无脑后撤,亓官让深谙其中道理。
    徐徐图之,缓缓而为。
    既要让敌人察觉不出来,又要让己方士兵知道撤退并非溃败而是战略安排。
    因为足够谨慎,聂军那边也没怀疑。
    “前方情势如何了?”
    卫応时刻关注着战局,瞧着惨烈的状况,饶是他也忍不住紧拧眉头,使得眉心留下痕迹。
    本以为今夜突袭湛江关会占据一定优势和便利,没想到敌人居然这般顽强,骨头犟得很。
    两军继续僵持着,双方的损失将会成倍增加。
    “敌人已经显露颓败,多半是要守不住了。”将领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喜色,语气也轻快了两分,“如今遭遇的抵抗远不如最初那般强烈,他们的士气也越发低迷,迟早要溃败。”
    卫応捏了下眉心,紧抿的唇几乎变成一条直线,不熟悉他的人也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很不好。
    将领战战兢兢地问他,“军师……可有哪里不妥?”
    卫応神色冷漠道,“我军占据偷袭之利,僵持许久才让敌人显露颓败,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将领听后,脸皮臊得慌,不过他长得黑,夜色又阴暗,外人看不出来。
    “末将知错。”
    卫応话锋一转,“柳羲是我们的劲敌,有如此实力也是意料之中。”
    如何展示自己的强大?
    自然是比强大的敌人更强。
    湛江关要是跟纸糊般脆弱,先主聂良死不瞑目。
    城下的聂军锲而不舍地将云梯架在城墙上,抛石车不停用燃烧的火球攻击墙垛后的敌军,同时也为攀登云梯的士兵打掩护。与此同时,城门口的士兵也扛着沉重的攻城木撞击城门。
    只见他们脸颊涨红,牙根紧咬,额头青筋暴起,满身汗水将布衣打湿。
    口中喊着号子,同一时间往同一处用力,饶是湛江关城门坚固,此时也被撞出了裂缝。
    瞧见裂缝,众人大受鼓舞,好似胜利近在眼前,越发卖劲儿了。
    当城门裂缝扩展的声音传入耳畔,无异于是天籁之音。
    轰的一声巨响,城门彻底被轰开,众人通过裂缝也瞧见堵着城洞的石块,险些傻眼。
    清理石块也需要时间,攀爬云梯登上城墙的士兵数量也有限,无法构成多大威胁。
    亓官让下令撤退二道城,借着城墙和城洞的阻挠,追兵人数不多,伤亡自然也不大。
    聂军将领把消息传到卫応跟前,卫応神色不变,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点了。
    “无妨,清理石块,稍作休整再追击过去。”
    统兵的大将心生不满,“我军气势正盛,此时应当一鼓作气,彻底将敌人击溃。”
    卫応冷声道,“城洞被敌方尽数封死,敢问将军如何在短时间内派遣大量精锐和辎重去追杀敌人?怕不是刚追上就被敌人反杀了。磨刀不误砍柴工,难道将军连这个俗道理都不懂?”
    他们能撬开湛江关的大门,靠的不就是撒钱一样的辎重支援和人数优势?
    士兵素质方面,他们不占优势。
    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大将却不认同卫応的意见。
    聂良还活着的时候,他便看卫応不怎么顺眼了。
    他承认卫応有过人之处,要是没什么本事也不会让聂良如此看重。
    不过,有那么一句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
    这群谋士有本事机关算尽又如何,实际操作和理论设想存在着极大的偏差。
    行军打仗不是靠着纸上谈兵就行的,还要顾及战场上的变化,适时作出针对性的调整。
    卫応这厮打仗畏首畏尾的,他看着都觉得窝火,如今更是将大好机会拱手推出去,他想干嘛!思及此,大将心中更是郁结。卫応是军师,负责出谋划策就行了,还插手独揽武将的活儿,这般独断专横的举止,不少聂良旧臣都觉得卫応是想独揽大权、架空新主公聂清呢。
    大将原先还不这么想,但看到卫応此时的举动,不由得产生了动摇。
    他道,“敌人溃败,军心已乱,本将以为应当乘胜追击,不给他们任何喘息机会才是。军师考虑太多了,反而顾此失彼,延误战机。行军打仗的事情,本将自诩不比军师差到哪里去。”
    卫応忍不住冷笑,他道,“将军以为柳羲帐下精锐是那么容易就溃败的?”
    聂良带兵佯攻湛江关,虽不是精锐尽出,但也打得艰辛。
    先主本就重视敌人,经此一役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那是真正的精锐雄师,不是草台班子,更不会失利一场就全线崩溃。
    眼前这位是见识太少了吧,真把姜芃姬当做以前打过的敌人?
    大将怒道,“军师莫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影响我军军心。”
    卫応眸色一冷,冷声道,“将军可要违抗军令?”
    大将也是忠心聂氏,但他有自己的想法,卫応的做法他看不上,他道,“军师莫要忘了,论职责,你主文,我主武。阵前调兵遣将的事情,军师虽能插手,但也不是你能独断专横的。”
    卫応身为军师有一定兵权,但真正计较起来,他还是文职,压不过对方。
    若是此时樊臣或者少主聂清在这里,他自然不惧,仅仅他一人,倒是有些麻烦。
    “将军执意如此,在下无话可说。只一句,若此时带兵追击导致战局失利,将军可愿担责?”
    那位大将哼了一声,豪气万丈地道,“军法处置,绝无怨憎。”
    说罢,他翻身上马,看得卫応那叫一个蛋疼。
    他不能否认这位武将对聂氏的忠心,但二人立场意见不同,总免不了矛盾激增。
    卫応这一派的将领见了,心下担忧不已。
    “军师,如今该如何?总不能真叫将军去撞敌人的陷阱吧?”
    军师的才能是先主聂良都再三肯定的,敌人又如此狡猾,谨慎一些肯定没错。
    卫応冷漠道,“无妨,反正折损不了多少人,让他自己受着。”
    事实证明,卫応的判断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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