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6日,微信转账1200元;去年8月16日,同一个人,1200元。然后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接过手机检查支付记录,两笔交易的收款人都是“清风水月”,男,朋友圈看起来就是个暴发户。两人的聊天记录一样被删得一干二净。
    转账的金额不大不小,中间间隔正好半年。我耐着性子闲扯了几句,等庄新稍微放松下来,突然提起话头,“那个‘清风水月’是你朋友吗?”
    审讯持续了快4个小时,我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的眼中看见了慌乱。但短短一瞬后,庄新重回镇定。
    “我一个朋友,只是借钱。”
    一个暴发户会缺他这两千块钱?我嘴上应着,不动声色地给同事发消息,查这个“清风水月”的身份信息。
    “清风水月”真名王小丰,40岁,本地人,也住在金湖社区,但和庄新不是同一栋楼。
    去年8月,庄新租了他的储藏室,一个月两百,半年付。庄新微信里的两笔转账就是租金。
    庄新自始至终没有提过自己有储藏室,还故意隐瞒了转账的用途。这让我对那间储藏室越发好奇。
    王小丰带我去了一趟,房间位于一楼,只有十几平米大,屋里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个货架,乱七八糟堆着几个箱子,墙角处还有一个圆形的速开帐篷。
    我刚往里探了一步,大夏天的,一股异常的寒意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下,胡乱堆放的杂物显出一个个奇怪的阴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窥视着我。
    我下意识退回了门口,准备叫技术队来。没想到电话刚拨过去,对面先给了我一个重磅消息:
    生物样本检测结果出来了,庄新家里煮的那锅“肉”是人体组织。
    小诺和媛媛去了哪里似乎已经不用问了,我一刻也等不了了,留下几个人守着储藏室,立马风驰电掣回到队里。
    庄新还在和同事打太极,我径直走进去,坐下,一言不发,只盯着他看。
    庄新说话的速度开始变慢,越来越慢。
    同事也意识到气氛不对,不再问了。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三十秒,我们就那么对视着,直到庄新的目光终于出现了一丝闪躲。
    庄新的声音传来:“领导,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我没理他,直接让几个小伙子给他上了手铐,固定在审讯椅上。庄新愤怒地挣扎,厉声问我凭什么办他,我把高压锅的照片一把拍在他面前——
    “这锅里是什么?”
    “排骨啊,还是你们警官帮我关的火呢。”
    “我问你是什么排骨!”
    庄新顿了一下,意外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猪排骨啊,难道还能是人的?”
    我不想再跟他打哑谜,直接挑明我们已经验出来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庄新眨眨眼睛,无辜地“啊”了一声,“真的吗?”然后也义愤填膺地嚷起来,说卖肉给他的人真是良心坏了,拿人肉当猪肉卖。
    “警官,你们可得好好查查。”
    照他这么说,人不是他杀的,尸不是他分的,肉却出现在他家锅里?!
    庄新有前科,看样子没少在法律上下功夫,知道没有尸源我们很难给他定罪。他一口咬定肉是买来的,我们还真不能说他煮人肉就等于他杀了人。
    更邪门的是,鲁米诺试剂在庄新家和储藏室里都没有反应。
    技术队还在储藏室里忙活,我也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想:储藏室就在别人家楼下,房东王小丰还有钥匙,庄新真拖着尸体跑去分尸风险太大,何况储藏室地方也不大……
    那个让他变成恶魔的分尸现场到底在哪儿?
    没多久,一张现场照片传回来——收在储藏室里的帐篷被同事打开了,放在紫外光灯下,整个地发着绿油油的光。
    帐篷的每一寸几乎都沾过血。
    我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个场景,庄新在空旷的客厅里撑起这顶帐篷,拖着一个女孩进去,从里面拉上拉链。然后,屠杀开始。
    三张身份证都被摆在了庄新面前,铁证如山,他低头看了一眼,仰起脸时却问我们,拿这个干嘛。
    “我租下储藏室的时候里面就有这几张身份证,我还好奇呢。”
    我又摆出帐篷的照片,庄新继续辩解说帐篷是房东的,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里面会有血。
    聊天记录被删了,分尸地是一个可随意移动的帐篷——庄新摆明了想做零口供,等到传唤许可的24个小时被耗尽,他走出公安局大门,这个恶魔将重获自由。
    凌晨四点,审讯已经过去9个小时,我还剩下最后一张牌。
    在这9个小时里,除了储藏室的关键线索,只有一个瞬间,我眼前这个十恶不赦的男人出现了情绪波动——于关飞。
    打蛇打七寸,我赌于关飞就是庄新的七寸。
    我故意暗示庄新我觉得于关飞是他的同伙,庄新果然再度激动起来,连声说对方什么都不知道。
    我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去抓于关飞的人应该快回来了,“你不说清楚,那我们只能多查一查、多问几个人。”
    庄新彻底慌了,双手紧握哀求道:“我可以讲,但这个事情和他真没有关系,请你相信我。”
    我看了他一眼,语气一松,“照片上的女生你都能不说认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见我不再提于关飞,庄新长出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问我要烟。
    他双手铐在椅子上,只能用嘴叼住,猛地吸了一口,烟头的火星闪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烟雾从男人的口中喷出。
    伴随着一阵剧烈咳嗽,庄新讥讽地笑了起来,像是在说一个笑话——
    “警官,你能记住你昨天吃的鸡长什么样子吗?”
    按照庄新的说法,他认不出媛媛、小诺,不是演的,是他真的不记得。
    出狱后,他做水果生意,最常接触的就是那些磨磨唧唧小气巴拉的女人,再便宜也总想讲讲价,讲不过了临走还要骂他一句。
    不做生意的时候他会上上网,慢慢的,他发现女人在网上表现出来的样子和现实中的很不一样:qq群里似乎总有不如意的女人,莫名其妙就向陌生人诉说自己的心里话,自己一句“加油”,一个拥抱的表情,都能让女人感激不尽。
    他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有两副面孔。
    一开始纯粹是出于恶趣味,他主动跟她们加上好友,对她们嘘寒问暖,然后在对方开始依赖他的时候,把人大骂一通。
    看着网络那边或气急败坏,或伤心欲绝的女子众生相,庄新觉得很享受,有一种将女人死死攥在自己手里玩弄的“成就感”。
    但接触的多了,庄新说,有的女人不好惹,被他玩弄过后会把他的id挂出来,会叫上好几个人一块来骂他;有的女人则像一根稻草,随便他掰弯了揉碎了,过几天又会因为没人关心跑来找他。
    女人们偶尔的失控、出格让他很困惑:明明是她们自己惹出的麻烦,为什么要怪罪我牵连我?
    于是,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些麻烦,甚于“解决”这些麻烦的源头——女人。
    但仅仅因为被女人激怒就杀人分尸,直觉告诉我,庄新暴虐的动机远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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