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那婴儿的哭声再次响起,而且声音更加凄厉,与此同时,房间的灯骤然灭了,四周顿时陷入黑暗……一种难以承受的恐惧,像冰水一样当头浇下,让马丁筛糠般不住发抖,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胆大。
    第二天,马丁去询问楼下的住户,不料对方夜里根本没听到婴儿的哭声,马丁又去问房东,哪知房东一听就翻了脸,让马丁别信口胡说,影响了他往外租房子。
    马丁是真怕了,事实摆在眼前,从不信鬼神的他,也不得不信了。他想来想去,决定把佛牌扔掉。
    马丁开车来到郊外,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把那面佛牌埋了进去,当他一身轻松地回到家,推门进房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面佛牌赫然躺在地板上,上面还沾着湿润的泥土。
    马丁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他活了三十多岁,自以为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了,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世界是如此陌生,如此可怕。
    马丁的倔劲上来了,他把这面佛牌揣到兜里,驱车来到江边,捡起一块石头,找来一截铁丝,把佛牌拴到石头上,用力抛向江面,一片水花飞溅后,佛牌和石头一起沉入水下……
    马丁把钥匙插进家门的锁孔时,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他深呼吸几下,才缓缓推开门。好在这次他总算没看到那面佛牌,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当马丁走进卧室,目光落到床铺上时,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和绝望,彻底攫住了他,那面佛牌幽灵般静静地躺在他的床上,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中捞上来。
    马丁也不知哪来的胆量,一把抓过那面佛牌,用力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跺着,一边跺一边歇斯底里地骂道:“你个鬼东西,让你吓我、让你吓我……”
    马丁索性打开了煤气,把佛牌扔到了火焰里,伴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佛牌四分五裂,渐渐变成灰烬,火焰中的佛像,像是在掩面而泣……
    马丁精疲力竭,睡得死沉死沉。睡到后半夜,他被婴儿的哭声惊醒了,醒来后感觉身体硌得慌,伸手往下面一摸,摸出一样东西,借着月光一看,立刻如触电一般,把那东西扔出老远。是的,还是那阴魂不散的佛牌,只不过这一次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马丁像一个失去魂魄的人,呆坐在街边的花坛上,直到手机铃声将他唤醒。电话是林克打来的,他关切的语气,让马丁鼻子有些发酸。
    听了马丁最近的可怕遭遇,林克又是惊骇又是内疚,如果不是为了帮自己分忧,马丁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那个被怨灵缠身的人,本来应该是自己啊!林克越想越自责,越想越懊恼,在电话里连连道歉,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马丁这个人既讲义气,又死要面子,明明心里纠结得要命,却硬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说道:“林子,老哥是什么人,别人不了解,你还不知道吗?区区一个小鬼,能吓得倒我吗?跟你嫂子分居以后,我一个人住在这租来的地方,整天闲得发慌,有个小鬼陪我玩,我求之不得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还别说,几句大话一出口,还真就激起了胸中一股豪气,马丁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赌气一般自言自语:“老子倒想看看,就你那三板斧,能把老子怎么样?”
    马丁去买了一对耳塞,睡觉前塞到耳朵里,夜里再有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了,至于那面佛牌,马丁索性不再管它,人就是这样,干脆豁出去,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惜马丁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步步地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天半夜,马丁开着出租车,行驶在街道上。街上行人寥寥,灯火寂寂,马丁心里莫名泛起一股凄凉感,想起了自己那个曾经温暖的家。妻子是个贤惠顾家的女人,唯一的缺点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偏偏马丁大大咧咧,脾气又不太好,两人之间摩擦不断,小矛盾积攒成大矛盾,加上谁都不肯主动让步,终于闹到了分居的地步,也许下一步就是离婚了。
    这时,前面有人拦车,那是一个年轻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马丁将车开过去,少妇抱着孩子上了车,刚刚坐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怀里的婴儿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声,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少妇赶紧哄那婴儿,但一点作用没有,婴儿越哭声音越大,哭得身体都在发抖,少妇不解地嘀咕道:“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
    少妇抱着婴儿下了车,没哄几下,婴儿便止住了哭声,少妇重新上车坐好,不料婴儿再次大哭起来,怎么哄也哄不住。
    这么一来,少妇害怕了,她面露惊恐之色,抱着孩子下了车,逃一般地跑了。
    此时,马丁坐在车里,身体一阵阵发冷,他曾听老辈人讲过,小孩子的眼睛可以看到成人看不到的不干净的东西,那么刚才那个被吓坏的婴儿看到了什么呢?
    又是一个月冷风清的夜晚,马丁在收工返回的路上,捎上了一位老太太,老太太是个碎嘴,絮絮叨叨地跟马丁聊着天,过了一会儿,后座突然没声音了,马丁通过后视镜看到,老太太低垂着脑袋,正在打瞌睡呢。
    马丁打算到了目的地再叫醒老太太,就专心致志地开车。突然,后座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我刚才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吭气?”
    马丁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直竖,刹住车回过头,视线中是一张风干橘皮般的老脸,正眨巴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他,那干枯的嘴唇一张一翕,又一次发出了那稚嫩的婴孩声音:“怎么了小伙子,干吗这么看着我?”
    马丁吓得魂都要飞了,拉开车门弃车而逃。
    马丁歇了一段时间,才重新开起了出租车。这天晚上,马丁开车行驶到一个偏僻路段时,后面一辆车对他穷追不舍,很快超车把他拦停下来,从车上跳下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光头,拉开马丁的车门大声吼道:“你贴的恐怖车贴,差点没把老子吓死,今天老子跟你没完!”
    马丁知道,有些司机为了对付后车夜间开远光灯的恶劣行为,会在自家汽车的后窗玻璃上,贴上形形色色的恐怖车贴,远光灯一照,能把后车司机吓个半死。问题是马丁对这种行为一向不以为然,他什么时候贴过恐怖车贴?
    一听马丁矢口否认,光头越发怒不可遏:“你还不承认?老子看得清清楚楚,是个婴儿的图片,眼睛是两个黑窟窿,眼里还流着血,你自己看看……”说着伸手往后窗一指。
    光头的声音像是一下被掐断了,他一脸惊愕地瞪视着后窗玻璃,那里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恐怖车贴?要知道马丁一直坐在驾驶座上,根本就没机会揭掉车贴,那个形象可怖的婴儿,又是怎么回事?
    光头脸上的惊愕变成了惊恐,几乎是一溜小跑钻进自己的车里,狠踩油门开走了。
    马丁发出一声苦笑,他感觉自己已经快麻木了。
    这天,白天包马丁出租车的那人在交接车时,支支吾吾道:“马哥,家里给我找了个工作,我不打算再开出租了,租车合同还没到期,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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