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璟如游魂般过了叁天,他细细回顾和苏念说过的每一句话,分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动了心思。
    他不是个理智的人,即便把每一句话掰碎了看,也找不到切入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以往令人怒气翻涌的互怼,现在都能成为缓解悲痛的良药。
    会所里每个苏念曾经出现的地方,他都重新走过,有时哭有时笑,有时韩璟会产生错觉,似乎那个女人还穿着妖里妖气的衣服,带着嚣张妩媚的笑站在那里,他大松一口气走上前,最后才发现,只是一场空。
    第叁天上午,能回忆的画面越来越少。走到会议室时,韩璟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红发少年睁大了眼,急忙翻找,随后拿着一样东西,到了谢怀孜面前。
    后者比他的情况差多了,一直不吃不喝不睡,就那么如枯木般坐着,哪怕是异能者都受不了。
    韩璟看得心口发酸,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老谢,这个纸条……是不是真的?”
    说了叁遍,男人才像回过神来。
    谢怀孜接过纸条,盯着看了一会儿,瞳孔蓦的放大。
    纸条皱皱巴巴的,上面有两种笔迹,非常熟悉。
    ——苏念?
    ——偶尔得到的隐身能力,只能用两次了,但我想见你!!别生气了好吗?
    ——这么珍贵的能力不要乱用,而且万一失效了呢?你先出去,我开完会去找你!”
    ——别闹。
    谢怀孜的眼眸瞬间温柔下来,他的手指在那行由苏念握着他写下的情话上反复摩梭,充满了眷念。
    “是真的!”,嘶哑的声音如同树皮摩擦。
    谢怀孜回忆着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讲述了苏念的隐身功能,照苏念所说,还有一次机会没有用,能触摸到,能嗅到味道……只是在关于路铮的事情上,谢怀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
    他不知道路铮的态度,或许对方只是被苏念调戏,并非自愿。
    听完那日会议室发生的事情,韩璟本来该生气的。比他设想的还过分,这两人当众调情也就罢了,自己还无意间给了助攻……可,比起这些,只要她还活着,又算得了什么。
    “嗯,那混蛋既然还有一次隐身,说不定能脱困呢,我仔细回想了下,那个高级丧尸也很奇怪……说不定她,没有……”
    还是说不出“死”这个字,好在谢怀孜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手指不停颤抖,捏着纸条的指尖泛白,很久后抬起眼:
    “你说得对,这事儿,没完!”
    ——————
    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骆远初的房间,
    骆远初和他们不一样,他反而每天都极为努力,构建工事,处理伤员,收集物资……忙得不可开交,忙得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好像从未有人突然消失。
    听完谢怀孜和韩璟的话,骆远初从桌上拿起一根雪茄,袅袅青烟燃起,味道浓烈。
    韩璟很着急:“还抽什么抽,赶紧集合队伍,我们顺着丧尸离开的方向搜,都已经耽搁叁天了……”
    说到一半的话,被骆远初打断:“队伍没时间”
    谢怀孜拉住急切的韩璟,态度依旧温和,只是语速还是比平时快了许多:“不需要无偿搜寻,我用我的贡献点作为报酬……”
    然而骆远初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他一下。
    “无意义的搜寻,只会浪费人力物力!”
    几乎每说一个字,谢怀孜和韩璟的脸色就更苍白了些,谢怀孜没说话了,韩璟可受不了。红毛根根炸立,声音震天响:
    “姓骆的,你就是希望她死是不是,我看你最近和别的女人走的挺近的啊,每天谈笑风生的,一线希望就是一线生机,那女人笨的很,万一就是隐身后出了意外呢,万一就是被困在了丧尸老巢呢,连尸体都没有,凭什么你就认定她死了?骆远初,你就是个孬种!”
    怒骂响彻了整间房,骆远初平静的状态被打破,胸膛也剧烈的起伏,他一把扯下戳在他面前的手指,带着嘲讽的怼了回去:
    “我是孬种?哈,到底谁是孬种?说白了,你们就是接受不了事实,试图自己骗自己,隐身?这理由也就你信,老谢疯了你也疯了?”
    “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吗?就算苏念真的能隐身,你们也说了,只是看不见,还能摸得着……上百只丧尸,哪怕是你们,能躲得过吗?退一万步讲,她真的躲过了,那为什么不回来?总不能是和丧尸跑了吧?”
    谢怀孜的脸色更白了,身体在空中摇晃了下,连韩璟都握紧了拳无法反驳,他们都很清楚,骆远初说的是对的,只是他们下意识忽略了所有不合理,将隐身当作了最后的一丝希望。谢怀孜深吸一口气:
    “大哥……”
    之前听起来颇为滑稽的称呼,此时居然有种无限的心酸。
    而骆远初却突然暴走了,身上如有烈焰燃烧:
    “别他妈叫我大哥,我早就很烦她了,每次要葡萄要香水,这是末世,我还要豁出命去给她找,而她呢,不知感恩就算了,成天给我惹事……”
    说到这里,骆远初突然想到了什么,似乎是松了口气,一边说还一边笑起来,像是高兴极了,连面部肌肉都抖动得非常用力。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和苏念已经分手了,就是叁天前那个晚上12点分手的,钟声敲响那一刻,我和她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哈哈哈……没有关系了!她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
    骆远初的话原本是真的,按照合约,他们确实是12点分手,但这句话在现在这个情境下,就好像告诉所有人,苏念死的那一刻,他们就分手了。
    “艹,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一声愤怒的低吼,红发男生猛地扑上来,对准骆远初,左右开弓,那架势,就像是对杀父仇人,一边打一边骂:
    “我之前还觉得你眼睛瞎了,现在看来,是那个混蛋眼睛瞎了,选了你这个畜生做男朋友!”
    每一句都是一拳,拳拳到肉。
    开始的几下,骆远初还在不停的笑,也没有还手。
    可到了后面,两个男人直接厮打在了一起,都忘了还有异能这回事,打得粗暴直接。
    没一会儿就都鼻青脸肿,房间里的东西也被撞得七零八落,两人身上都有伤,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眼看韩璟又狠狠踹了骆远初一脚,后者即将还手。
    谢怀孜冷声开口:“小璟,停下!”,又转向骆远初,温和客气:“骆队,小璟至情至性,遇……此悲事,难免失控,骆队大局为重,还请包容!”
    骆远初盯了谢怀孜片刻,握紧的拳微颤,似乎这一句看似正常的话,却反倒比韩璟那些谩骂杀伤力更大。
    “呸!无情无义!”
    僵持中,韩璟逮着空隙,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了骆远初身上。
    眼见双方又要燃起战火,谢怀孜又适时上前一步,拿出自己的贡献点。
    “我准备离开,自己去搜寻,这些,换一辆满油的吉普,一周的物资”
    连着被堵了两次,骆远初心中憋闷,原本就空荡荡的部位,更加酸涩,他看着眼前极为坚定、满怀希望的谢怀孜,突然间还多了几分羡慕。
    韩璟紧随其后,将自己的卡也交出去:“我的也……”,想了想不知道换什么,干脆一股脑塞给老谢。
    谢怀孜没有推辞,他深知韩璟的决心,也知道队里的情况,普通人不在少数,如果全部兑换物资,队里必然大伤元气。但他和韩璟若想单独离开,也需要有所准备,才能寻人。
    “再给我们十人份的枪械”
    ————
    这打架的动静闹得太大,谢韩两人从骆远初房间出来时,门口站着很多人,有一起打拼的战友,有依赖他们的普通人,一个受谢怀孜照顾的小女孩两眼吧嗒吧嗒掉着泪:
    “谢哥哥,你们要走了吗?我,你上次还说要教我除法运算,小意好笨的,别人教都学不会……还有小璟哥哥,上次那个游戏,我还没玩够……呜呜呜……”
    小女孩的哭声触动了很多人,相依为命的情谊,又哪里是随意可以割舍的。
    谢怀孜蹲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小意乖,哥哥还有事,等小意学会小学的全部知识,哥哥就会回来的!”
    劝慰了小女孩,谢怀孜站起身,转向其他人,一一看过去,微微鞠躬。
    “早晚复相逢,唯望诸君安好!”
    韩璟说不出太文绉绉的话,甚至看到满脸不赞同的林慕笙时,还有些心虚。但他现在已经明白,这种心虚和对苏念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愿意尊重并帮助林姐姐,可丧尸大军到来的那一刻,他最挂念的,却是那个天天气得他茶饭不思的混蛋。
    少年最终还是坚定的看了看所有人,对着大家留下最质朴的道别:
    “你们,都给老子好好活着!”
    说着又咽不下心中那口恶气,转头指了指屋内的骆远初,恶狠狠道:
    “你,一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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