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炼已经彻底放弃了安慰对方的想法,有了这一次的经验,火炼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的眼泪是没有任何道理的,如果谁试图去弄明白女人哭泣的理由,那无疑是自找麻烦。算了,想哭就哭吧。
    反正这路也绕了,时间也耽搁了,也不在乎多浪费那么一会儿。好在这里的风景实在不错,火炼就权当自己是在欣赏满池幽莲好了。
    对了,还有未希指尖的那一朵焰尾花。
    难得火炼打算沉默,未希却开始希望倾诉。让人怀疑,看花仅仅只是她来此地的一部分原因,更加重要的,还是想要说些什么。
    “其实我之前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凌纹才变的比较熟悉。可是,我之前每一次前来,幽莲倒是开放的无比热闹,一茬接着一茬,满池之中既有盛如满月的花朵,也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好像永远都开不完似的。可唯独这焰尾花,竟然一次都没能见到。”
    未希松开手指,那焰尾花说来也真是奇怪,不管有风无风都能够恣意飞翔,才脱离她的指尖,便一下子朝着天穹飘了上去。
    “诶,你不是喜欢吗?”火炼没料到她竟然会松手,反应过来的时候红花已经飞的极高,够不到了。这里又有禁制存在,火炼也无法展开翅膀飞起来去追那花儿。有些为她可惜,但也无计可施。
    未希也不说话,而是指了墙那边,让火炼自己去看。
    乱红翩跹。
    一朵,两朵,一片,两片……应该是起风了,从高墙的另一边,飞花翻涌,连缀成片,迷了人的眼睛,再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朵焰尾花。
    未希轻轻掩住了嘴巴,饶是如此,还是无法完全挡住她面容之上的惊诧,瞪大的双眼就像是两面银色的镜子,将飞舞的缭乱的绚烂的红花全数都映在其中。她,甚至都忘记了还要流落。“我没想到,竟然能看到这么多。”
    火炼也呆滞的看着眼前迷离的景致,如坠梦幻。他大概是真的有些迷蒙了,不然的话,也绝对说不出这样的一句话来,“物是人非,唯此花开,这大概也并非什么好事。”
    未希一愣,惊诧之色更浓。转过头,抬起眼看他,凌乱的碎红形成一阵旋风,几乎要将旁边的男人吞没。未希不曾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还是忍不住一遍接着一遍的回忆,方才,方才的火炼究竟说了什么?
    她咬了咬唇瓣,因为无法确定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所以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回了一句——可若是连这花都不开了,我还能等待什么呢?
    风起时,没有征兆;风落时,同样无声无息。
    随之消散的,还有数不清的红花。
    方才所见,就如同一个缺乏真实感的梦境,只是在记忆里轻灵的打了个转儿,立刻雁去无痕,不曾留下一星半点儿的碎片。
    未希抬手,动作粗鲁的抹着残留在面颊上的泪痕。当她把手放下的时刻,除了眼圈上还有一抹绯红之外,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而她此刻的表情,与其说是属于未希的,倒不如说更像她的另一半,那一位有些生人勿近冷淡非常的档案部魅曦部长。
    “我已经心满意足。走吧,接下来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火炼忙不迭的点头。尽管对于他而言,尚有一个未解之谜——也不知未希是不小心,还是故意忘了,对于眼前这一片偌大的幽莲池,她竟然没有任何说明。算了算了,火炼自认也并非一个爱花之人,如果这个时候多嘴问上一两句,指不定又惹来一阵嚎啕大哭,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眼见未希已经朝着虹桥的另一端走去,火炼也赶忙举步追上。
    下了虹桥,离开幽莲池,便是一座花园,或者说,在很久很久之前应该是一座十分壮观的花园。花木疏影幽香袭人的景致早已不复存在,只是从小径与花坛的布局中依稀可以遥想当年是何等规模。
    不过,也是看了这些无人照料早已枯萎的花枝草杆之后,回想一下才更加觉得幽莲池中四季轮番盛放的莲花,多少带着几分诡异。
    连着花园的便是一道门,从制式来看应该是那种大宅院的后门。火炼在未希的带领下,前殿进入,后院走出,还当真穿过了整座宫殿。
    宫殿之外还是一如既往的楼梯,只不过没有一开始那般复杂,此处的楼梯分支共有上下左右四种,各自的指向一目了然。
    楼梯两侧的建筑物相对于下方的残垣断壁,保存的还算是十分完好,不过都是石雕之类,没有太大的实际用途。在神道附近见了不少妖兽石雕,如今再看到也就不再那般惊讶。
    要说不同,此处的石雕与神道两侧的还是风格迥异,不再是那种好似军队列阵一般的威仪,这里的石雕男女老少皆有,每个人都是盛装,面目含笑。尽管每一座石雕的动作都有所不同,但是他们面孔却朝向同样的方向,眼神中饱含憧憬之色。
    除了石雕之外,还有早已干涸的喷泉,空无一物的花坛,向上的楼梯两侧,各有一条抄手回廊,回廊顶上垂下好似腐朽棉絮一般的物事,仔细辨别,才知道竟然是经年累月已然残破不堪的绸缎绫罗。
    到了这个地步,是不是有人带路都不重要了。火炼与未希正要往上方走去,抬眼一看,却将一道人影自上而下逆光奔了过来。
    这一边的未希刚刚摆出防御的姿势,那一边的火炼已经快步迎了上去。
    别问他是怎么认出来的,背光之下根本不可能看清对方的面目,可火炼就是知道,疾步而来的人正是有一阵子没见的白昕玥。
    刚想给对方一个笑脸,可白昕玥的呼喝已经先一步而至,“你跑哪里去了?我与庄锦到了顶端祭坛,本该先一步等在那里的你居然没有踪影,没有办法,只好留庄锦在上面等待,我下来找你!”口口声声都只有一个“你”字,白昕玥满眼都只有火炼,仿佛未希是否存在都不要紧一般。
    “我迷路了。”火炼干巴巴的撒了个小谎。倒也绝非火炼存心要隐瞒什么,只是直觉在警告他千万不可说出实情。分开的这段时间,他先是陪一个女孩子哭泣,然后,又是陪同一个女孩子赏花什么的,若是将这些告诉了白昕玥,火炼总觉得往后的发展会非常不妙。
    “迷路?”仿佛直到此刻,白昕玥才想起未希的存在,万般狐疑的扫了她一眼。
    未希既不戳穿火炼的谎言,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她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便越过另外两人,率先一步跳上台阶,往上方快步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白昕玥皱了下眉头。尽管他这个表情一闪即逝,但火炼就在旁边,看的十分清楚,白昕玥分明是若有所思,或者更进一步说,还隐约带了几分防备。
    走了一小段,火炼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对了,你之前去伏击,结果到底怎么样?”按照火炼的计划,他很想装成满不在乎的随口一问。可是这问题本身,就已然暴露了许多东西。
    白昕玥看了他一眼,哑然失笑,“我既然站在你面前,你认为结果是什么样的呢?”
    呃?感觉被深深嘲笑的火炼醒悟过来,自己果真问了一个极傻的问题。当即瞪眼,不过怎么看也只是色厉内荏的味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可厉害又怎么样?敌人的人数不少吧?到底受了什么伤,自己老老实实的交代!如果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麻烦,你放心,我会罩着你的!”
    究竟是谁罩着谁,这一点姑且暂时不去深究。不过看了火炼紧张的表情,白昕玥能够断定,关于他是否受伤,才是此刻火炼真正想问的事。
    白昕玥缓缓伸手,倒也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只是轻轻的触了触对方散在鬓边的一缕发丝,顺势用手指一勾,将那缕长长的红发勾到了他的耳后。
    这只火鸟呀,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总是这般不经意的温柔,他难道不明白吗,这么做只会让对方深深的沉溺?
    “放心吧。没有受伤。”白昕玥的语调中含着深深的笑意,显然心情上佳。
    火炼只是斜着眼睛瞄着他,尽管什么都没有说,但那眼神充分表明了是不信的。
    白昕玥莫名的有几分怀念,怀念这只火鸟笨一点呆一点的样子,慢慢变的精明的火炼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再那么容易糊弄了。无奈之下,白昕玥也只能尽可能的说的详细一点,“敌人的数量不少,但是我们双方也没有分出胜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什么叫做不了了之?火炼的眼睛都瞪圆了!任何人被这样不断的敷衍,脾气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吧?“是不是又是血穗草的人?之前我就看出来了,你们分明是故意放水,若不是你们手下留情,血穗草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看样子,这一茬还没有真正过去。白昕玥暗自下定决心,今后若不是万不得已的境地,绝不能让这只火鸟再接触妖兽猎人,不仅血穗草一家,所有的猎人都不行。“放水的只是庄锦而已。他有他的立场,你也不能怪他。”
    妖兽猎人的存在受到妖委会法典的认可,如果是那些野路子的猎人也便罢了,可血穗草毕竟记录在案,而且在整个妖兽世界也算得上赫赫有名,不少权贵都与他们有生意往来,譬如说定制某一件特殊的商品——至于这特殊的商品是什么,无非是品种独特世面上买不到的某一只妖兽。
    庄锦到底是本届轮值主席,倘若连他都不遵守妖委会法典,岂不一切都乱了套?
    关于庄锦的立场与为难之处,火炼当然并不上心。他眯了眯眼睛,突然问的很认真,“那你呢?你的立场又是什么?”
    “我?”这原本就不是一个十分容易回答的问题,对于白昕玥而言更是如此。
    尽管他贵为名誉主席团成员,更是七人之中的首席,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不过只是一个空无一物的架子罢了。其实,就算他像庄锦一般担任手握实权的轮值主席又怎么样?说穿了,他的心思从来就没有放在妖委会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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