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澈试图说服自己——即使对方选的时机不对,但他肯定有他的用意。这个时候如果恶声恶气的对待,岂非只会将火炼远远推开?真正奉火炼为主,这也许是唯一能够成功的机会。
    尽管楼澈竭力维持心平气和,但还是有些微的情绪一丝一丝的泄露出来,“火炼大人可明白,这个组织,这个总部,这些聚集起来的族人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楼澈这是在变相的告诉火炼——当这些存在受到灭亡危险的时候,他每一刻都是心急如焚,实在没有心情去讲什么故事。
    火炼早已决定今日会保证坦诚的态度,无论最终选择留下假如对方,还是再一次的拂袖离开,他都会给出明确的答案,绝不拖泥带水。“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清楚。”略微一顿,火炼又补了一句,“族人意味着什么?我以前认为我是知道的,但直到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过去的火炼认为自己对族人责无旁贷,所以当初他才会闯入妖精标本救人,可是事实证明,无论是他的想法还是做法,都太过天真。
    下意识的,火炼想起白昕玥在他出手相救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下一步又要如何?你要怎么安置她们?
    当时火炼只觉得那个眼镜男过于杞人忧天,如今他似乎开始明白了,拯救并非结果,只是过程而已。
    怎么又想起白昕玥那家伙了?火炼对此万分无语。
    听了火炼这话,楼澈莫名的有些心酸。片刻之前他分明已经到了怒火中烧拼命压制的地步,但是这怒火突然之间被全盘浇灭了,火炼说的轻轻巧巧,可似乎每一个字眼里都欠了冰渣子,“刷拉”一下子浇下来,任凭再大的火气也被彻底扑灭,只剩下不会复燃的死灰。
    花言巧语?之前火炼用这个词来形容楼澈,尽管并不动听,但也算得上实情,狐之一族确实能言善辩。然而此时的楼澈就像是陡然忘了与生俱来的本事,哑口无言。
    火炼摆了下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很抱歉,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认为我在寻找我的责任,并且准备将这副担子背在身上。如果换做你心心念念期盼的那位妖兽之王,想必他一定会这么做。但很可惜,我并不是他……或者应该说,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成为他……”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很乱,火炼略带尴尬的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不过乱一点也没有什么,他相信楼澈能够听懂。
    这应该便是坦诚的代价,如果让楼澈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将他火炼看做一族的救世主,那么他很快就能得到自己要的故事了。面对自己认定的主人,楼澈定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毕竟火炼还没有决定要扮演那个吃力不讨好的王者角色,那又何必欺骗楼澈的忠诚呢?
    楼澈陡然之间明白了一件事,对方应该十分不喜欢“大人”这个称呼,他索性掠过称谓,直接问道,“你到底因为什么而想听故事?”
    无论大小,做事都需要理由,提出要求的人本是火炼,照理来说他应该有一个十分充足的理由,然而事实却是他被楼澈难住了。
    在一开始,应该只是因为无处可去。可是当火炼决定要来将楼澈之后,他便打定主意一定要问一些久远之前的往事。这个过程是事实,可是却不能当做正当的理由。
    费力思量了许久,火炼才说,“我大概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动机吧,一个足以说服自己必须努力的目的。楼澈,我很抱歉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你是如此担心,不仅担心那些族人,你更担心的是正在正面迎敌的雷哲鸣。”
    楼澈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料到火炼会知悉雷哲鸣的去处。尽管火炼一直以来都在声明他并没有承担责任,但事实上,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关心自己的族人。毕竟没有人主动告诉火炼组织为了迎击敌人而做出的安排,如果不主动调查,是很难弄清这些的。
    是否身为王者或许并不重要,有些维系是来自骨血,谁也无法轻易将其抹灭。
    “你想听什么?”楼澈鬼使神差的问道。
    火炼没料到对方这么容易就松了口,他顾不得高兴,已经说道,“就从当日那扇屏风上的女人说起吧。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乐园岛巨型宫殿顶端的那四座塑像,雕刻的也正是她的模样。”
    很多过去的细节,其实经不起推敲,因为随着不断的回忆当事人就难免会发现自己曾经犯下了无数错误,有些错误可以忽略,有些错误可以弥补,而有些错误却不能。所以人们才会学会遗忘,尤其是那些真正的聪明人,他们只会记得那些开心的往事,而将不愉快的部分统统埋葬于记忆深处。
    可惜的是,此时的火炼却当不成聪明人,他正处在某个万分艰险的“坎”上,要跨过去继续前行,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正视自己曾经犯下的所有错误。
    除开那些可以忽略可以弥补的,火炼曾经最大的错误是什么?错失了妖兽乐园中的那封密信?
    当然不是。
    他最大的错误是错过了解读《妖兽文书》的机会,假如那个时候让一切真相大白,今日面临的或许将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局面。
    火炼忽然明白当时白昕玥为何要隐瞒自己的伤势了,他清楚《妖兽文书》对他十分重要,宁可冒着伤重不治的危险,也不能让他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至于妖兽乐园一行最后的结果,火炼也不知该用哪个词来形容,巧合?注定?总之,错误已是无可更改。
    楼澈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他的语速也和缓下来,当真进入了讲故事的状态。“你没有看错,屏风和雕塑上的确是同一个女人。”
    就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载体,而且那扇屏风更多的是为了表现狂风大作海浪翻滚的受刑场面,那个女人面容的细节画的十分模糊。但是那个女人却有一种十分独特的气质,让人见之不忘。
    “她名叫灏湮,是水之一族的末代族长。同时,也是我们全族侍奉的最后一位大祭司。”
    ————
    雪山之上,妖委会左部的军服自带了天生的保护色,他们都不用特意换成雪地迷彩便已经顺利潜入预先制定的作战位置。
    之前在妖委会大会议室前与魅曦有过对话,天生劳碌命的戚良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喃喃自语,“下雪了。”
    “副队长,有什么问题吗?”旁边一名队员凑了上去,在雪山之中,这难道不是最为寻常的天气?
    戚良回头扫视自己的队员,他们清一色的戴着特制的护目镜,这不仅是避免雪盲症的必须装备,另外,经过特殊处理的镜片,能够最大程度的防水防潮,即使在大雨滂沱的环境中使用,也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视力清晰。
    从外表看来,左部与右部,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妖委会警备部队,两者的制式装备除了颜色迥异以外,其实并没有太大不同。但如果深究细节,就会发现两者的天差地别。戚良曾经不止一次感慨过他家那位队长的本事,这需要怎样的手腕才能将大部分的军费挪到自己这边?光是装备一项便能够大大超前于友军。
    装备都是顶尖的,戚良也相信自己同伴的能力,如今唯一需要他担心的,便是对手了。放在妖委会那些高层眼中,狩猎季完全就是一场攫取庞大利益的盛宴,但戚良却将其看成是一场战争。最后决定战局胜负的因素,不仅在自己这边,还要看敌人的手段。
    戚良对那名队员吩咐一句,“让兄弟们都小心一点。此次任务不同以往,对手太过强悍。”
    他们这支部队的培养方式极为特殊,简言之,就是专门针对妖兽而训练的。在个体力量上,人类永远无法与妖兽抗衡,但是白衣部队在训练时却设法突破了人类的极限,他们这些通过了铁血训练和残酷淘汰留下来的队员,每个人都可以与妖兽进行单兵抗衡。
    戚良当然对队员们,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然而信心是一回事,小心又是另一回事。
    那名队员虽然觉得副队长有些杞人忧天了,但还是习惯于令行禁止,转过身朝着后方打了一连串复杂的手势,将戚良的意思传达下去。
    埋伏在雪地中的左部队员,按照手势调整了阵型,同时也利用这个时间最后一次检查随身携带的兵器。他们一系列动作都极其迅速,简直叫人目不暇接,可是却丝毫都不显得凌乱,富有节奏感。
    大战前的紧张往往会引起压抑的气氛,在沉重的压力下,人们往往很容易犯错。所以在这个时候,最容易评测出一支部队的素质。而左部,不愧是妖委会武装力量中的王牌。
    “不错。人类中也有强者。”伴随着这个无比突兀的声音,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雪地里。左部那边包括戚良在内,竟然都没有看清他出现的过程,仿佛他就是随着飘落的大雪悄然落在这块土地上。
    再看第二眼,戚良这一边已经发现此人装扮无比突兀,零下十多度的气温,他竟然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
    如此特立独行的装扮,不是雷哲鸣又是谁?他歪着头打量对方,嘴里说着,“早就听闻妖委会白色部队实力强悍,能够轻易击杀妖兽,也不知实情是不是当真如此?”
    第99章 第99章—冲突爆发
    只是一个照面,敌人的强弱立判,戚良暗中感慨自己怎么接了这么一个苦差事,决定来个先礼后兵,他笑眯眯的打招呼,“这位一定是亚洲分部部长,雷先生。”
    对方能够准确认出他的身份,这多少还是有些让雷哲鸣吃惊的。连同他在内的五位支部长,虽然算不得顶级机密,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探知的消息。据雷哲鸣所知,至少在妖委会的正式档案中,绝对没有他们五个人的资料。然而对方却一认一个准,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白衣部队的情报来源远远超前于妖委会。他们难道不是妖委会下属的一个机构吗?为何竟会出现如此反常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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