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曦冉在魅疏面前义正言辞,但说到底他终究还是无法彻底摒弃自己的私心,保护小白的念头早已扎根,成了无法舍弃的习惯。
    第210章 第210章—刑罚
    曦冉有心偏袒,只可惜,注定他的这一番努力都将彻底白费,小白并不想解决问题,半点儿也不想。
    先前小白提出了“解释”这一建议,而皇帝似乎并没有对此表示出反对的意见,于是他便将对方的态度曲解成了默认。他按照自己的心意,缓缓说道,“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你一早便知道了,曦冉,是你纵容了我。”
    推卸责任推卸的如此干净利落,而且不要脸也不要皮,若是在场有其他人听见,只怕都要目瞪口呆。然而,曦冉并非其他人。
    曦冉的内心在一番抽丝剥茧之后,不得不承认小白所言确为事实。至少,很大一部分乃是事实。
    原本也没有疾言厉色,如今连最低限度的声讨也持续不下去了,曦冉静静的看着他,语调轻忽的接近于叹息,“你这么做,不是在为难我,而是在为难你自己。”
    事实上,许多人的性格里都潜藏了几分吃软不吃硬的因素,若是旁人好言相劝,一般来说都肯听进去两三句,就算最终不见得会一丝不苟的执行这些建议,但至少在态度方面应该是友好的。
    只不过痛改前非的戏码似乎并不适合白将军,尤其是被曦冉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该怎么形容呢,那双冰晶般的眼睛里蕴藏着柔和,柔和的近乎哀伤。他们中间隔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石桌,上面的菜肴都是曦冉精心备下的。而他看着他的眼神,则像是在包容一个惹了麻烦的孩子。
    能被人包容,怎们看都不应该算是一件坏事。只是,这个人不应该是曦冉。小白不是没有设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依旧无法压抑住心头升腾的一团怒火。
    盛酒的瓷杯胎质极薄,但握着它的那只手却久经磨砺充满力度,好似一只铁钳。当小白处于不可言说的愤怒之下,酒杯根本承受不起这份压力,硬生生的碎成一堆瓷片。
    捏碎酒杯的本人自己肯定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手一甩,将碎片扔到脚下。
    而坐在对面的曦冉,也照样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妖兽天生神力,这一幕若是在人类中上演,的确有些骇人,不过在他面前却连最低级的威胁都算不上。至于某人当场被碎片划破流血的掌心,曦冉也将之归结为自作自受,决定来一个视而不见。
    曦冉沉声道,“把新矿脉以及先期开采的全部铁矿上交朝廷。”
    这无疑是当前解决困境的最好办法,也是关键步骤。事实上要想到这一点根本不难,然而小白自己死也不开这个口,曦冉也是着实没辙了才会代替他说出来。只是说归说,让堂堂皇帝纵容到这个地步,多少还是有些为难人了,所以曦冉沉闷的语调中已经嵌入了一缕火气。
    论起愤怒程度,还真难比较出在场的两人到底谁更胜一筹。虽然被好酒好菜的款待了一通,但这壶玉珀酿却让小白喝的憋屈无比,或许他的想法当真有几分不识好歹,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这样的念头——曦冉对他如此只好,只是希望他老老实实听话吧?在曦冉心目中,他依然只是个顺手养大的白子,只是他无意之中救回来的一个牲祭。
    好坏不分便好坏不分吧,小白对此丝毫也不在乎,“那不可能,我做不到。”
    这根本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别无选择必须去做。曦冉皱眉,眼睛也眯了起来,“你难道认为自己可以保住这条矿脉?”
    这一问着实一针见血,即使被气昏头脑的小白也无法自欺欺人。“我就算把矿脉交出来,又能如何?朝廷能对我既往不咎?”
    矿脉当然还在原地,进行交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前期开采出来的矿石却已经不复存在,经过熔炉淬炼成刀枪剑戟,总之都见不得光。
    曦冉从本意上倒是很想当场判小白一个无罪,只是这件事影响面太大,有心维护,在真正做的时候也要有一个限度。说起来,这或许正是明君与昏君之间的区别。“既然已经是保不住的东西,你先交出来再说。”
    小白不再说话,从桌子边上退后两步,原地单膝跪下,行了一个武将面见皇帝的常礼。“请皇上治罪。”
    措辞也好,理解也好,当真无懈可击找不出半点儿不妥,但问题在于小白的态度——明知症结在什么地方,但他只字不提“新矿脉”几个字,铁了心不会主动交出来。
    曦冉居高临下瞥了眼小白,简直懒得再多说半个字,直接回以冷笑。
    ————
    在楼天遥的刻意宣扬与魅疏的影响力之下,白将军独占并私自开采铁矿的事只用了最短时间便传遍妖兽各大家族,与此同时,众权贵得出了空前一致的结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族,实在留不得了,接下来的大朝会便是最好的机会,务必要让皇帝亲口裁定,取了那家伙的贱命。
    魅疏宝刀未老,身为此事的谋划者,无论是行动力还是行动速度都可谓首屈一指,但魅疏还是没有料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皇帝依然先下手为强。
    当然,皇帝之前许诺过不会徇私,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私采铁矿乃是重罪,哪怕换做妖兽的权贵沾上这一罪行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不仅要处罚小白,而且还要让各方认可处罚结果。
    当真要顺应朝臣意见将小白当众斩首吗?这个结果实在触及了皇帝唯一的一项私心。无论如何也要留下那小子的性命——尽管那一日的好心完全喂了狗,但被气疯了的皇帝到头来还是在为这个目的而耗费筹谋。
    不能杀,剩下可以采取的刑罚中大致还剩下两类选择,一为流放,二为监禁。
    公平一点说,只要判的够狠,这两种审判都称得上重刑了。
    经过思量,曦冉很快就放弃了“流放”。
    若是流放的地方太近,在他能够控制的眼皮子底下,量刑未免太轻,肯定堵不住悠悠众口;而若是选了太远太苦的流放地,即使小白的身体可以熬得过去,但却给了黑手们无数的机会,甚至都无法保证小白能够安然无恙的到达流放地点,只怕半路上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选了监禁,但地方还是要仔细选择的。最后,曦冉选中了“砂堡”。这座监牢原本没有正式的名字,砂堡两字还是人们口耳相传,慢慢叫出来的。顾名思义,砂之堡垒,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经透露出浓烈的荒凉味道。
    光是荒凉还是远远不够的,真正让罪犯恐慌的还是此地无比恶劣的自然环境。
    砂堡地处沙漠腹地,不折不扣的寸草不生不毛之地,缺吃少喝简直是必然的。
    砂堡中唯一的水源便是一个暗井,只是供水的地下河水量并不丰沛,时断时续,常常一断水就是十天半个月,即使井里有水,也混了一半的泥沙,水量还极少。为了长时间的生存,被囚在砂堡的凡人只能趁着有水期尽可能的进行存储,而这部分储水完全是想尽所有办法省出来的。
    至于饮食,每月一次会对砂堡进行一次供给,毫无疑问肯定都是些难以下咽的粗粮。幸好沙漠干燥,东西不易腐败,只是分量太少,为了支撑到下个月,每一天都要从牙缝里扣出一部分口粮才行。
    前往砂堡路途遥远,从最近的城镇出发,普通妖兽凭借过人的脚力也需要行进整整一日有余。
    但换成囚犯,自然是被禁了妖力的。因而砂堡根本无需看守,漫长的距离与可怕的自然便是最为尽忠职守的狱卒。说句实话,便是犯人要逃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继续被关在砂堡里,还是自己在沙漠中迷路送死,都无人关心和在意。
    而这一次送去砂堡的犯人更加特殊,一个卑微的白子,甚至都不需要专门禁锢妖力,把人往地方一丢,保管其插翅难飞。
    做出将小白监禁于砂堡裁决的乃是皇帝本人,而曦冉也没有假手他人,亲自走了一趟,纡尊降贵担任了一回押送官。
    同时被送去的,还有之前与小白共同运送矿石前往皇城的一个白族,曦冉对这个叫做阿岚的家伙也有几分印象,应该是多年前他解救小白的时候顺便救下来的九个孩子之一。救虽然都救了,但人心一物总是偏的,曦冉也不可能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能得到他接风洗尘真心款待的也只有小白。阿岚虽然没有进宫,但毕竟也进了皇城,皇帝做出判决,他自然也是同罪。
    在众多的监牢中,曦冉最后选择了砂堡,还有最为重要的一个理由——砂堡属于楼氏家族管辖之内,日常维持也由狐族负责。
    把人关在此地,正好证明了皇帝不偏不倚的态度。
    初初听见皇帝没有把罪人当场格杀,而是放了他一条生路时,魅疏简直怒不可遏。但随后传回的消息却说曦冉并没有把人囚于皇宫地牢,而是直接送到千里之外狐族管理的砂堡。魅疏讶异之余,再大的火都已经发不出来了。
    先不论皇帝背后藏有怎样的私心,但这做法本身实在无可挑剔。君臣有别的前提下,没人胆敢质问皇帝背后的私心,都只能盛赞一句“吾皇英明”!
    既然罪魁祸首的判决已下,随后的大朝会议程自然就变得极为平和而流畅,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务,几乎用不着太过深入的探讨也就定下来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则是对风钩山自治矿区的查封。
    为了继续维持英明公正的形象,皇帝决定,这个任务由禁军与狐族军队各自抽调一半人手组成。
    自古以来,查封都是一个让人眼红的肥差,不过风钩山则有不同,毕竟这个自治矿区建立的时间太短了,根本不可能积累下什么了不得的财富。而引发这一次事件的导火索铁矿,这东西是绝对禁止私自冶炼的,所以不管搜出来多少铁矿石,都不可能往自己腰包里装哪怕一块,完全是白辛苦的任务,怪没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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