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对方又故技重施在自己掌心上掐一把,赶紧悄无声息的往另一侧滑开一步,以策安全。
    白昕玥顿时哭笑不得,虽然有心出手将其抓回身边,但理智上也明白时候不对。况且在布置这场陷阱之前,他们之间也有所商定,既然楼澈和雷哲鸣名义上还是火炼的属下,那么最终是死是活,也只能由火炼亲自定夺,旁人可以建议,但是绝不能干涉。
    火炼真心认为审问叛徒当真是一件苦差事,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得不分神应付白昕玥的那些小动作,疲惫程度简直呈几何倍上升。好不容易避开了这一茬,火炼赶忙再一次端起严肃的架子面对楼澈,“第一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而第三件你死活也不肯说,那么,我们便来谈谈今天吧——”
    什么第三件他死活也不肯说,明明已经暗示的不能再清楚了,只可惜该听懂的人偏偏要故意装傻。楼澈听火炼如此自欺欺人,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只可惜,如今立场变了,他也只能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来发泄不满,却再也不能义正言辞的向火炼谏言。
    火炼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自顾自的往下进行,“你们可知道释先生为何要盗取皇帝曦冉的尸身?”
    虽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句话用在此处也不算十分恰当,但如果说得透彻一点,实际上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雷哲鸣、楼澈二人与那释先生之间的关系也有几分不清不楚的尴尬,说是因利而合互取所需也差不多了,他们从释先生那里获得的并非钱财,却是比钱财更加重要的东西。
    雷哲鸣认为,既然他也在被问话的范围之内,那么便当仁不让的代替楼澈答了,“我们为什么要知道?释先生要那东西来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是碎尸万段,还是烧成飞灰,都只是他的事。”
    尽管雷哲鸣的措辞无比偏激,但不用问也知道,这定然是他真实的想法。
    再看楼澈的表情,眉宇间的不忍还是在的,此等行径的确还是触及了他为人的底线,也伤害了他过去一直奉行的忠诚。
    不过,看来楼澈也同样不清楚皇帝的遗骸能有什么用途。充其量,那也不过是象征性的价值,而随着火炼本人逐渐掌权,古早之前被埋葬于地下深处的尸身,也就慢慢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可是……若当真没有半分意义,释先生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楼澈的眼中浮起一层疑虑。
    “看样子,你也想到了。”火炼点了点头,“什么将尸首挫骨扬灰一类的手段,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可能,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单纯发泄情绪罢了,我并不知道释先生与皇帝曦冉之间有什么过节,因此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然而,大费一番筹谋,到头来竟然只是为了满足一时的情绪,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位释先生会做的事。”
    楼澈数度犹豫,从他不断开阖的嘴唇就可以看其挣扎。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难道皇帝的遗体还有什么用处?”
    火炼异常郑重的点头。然而究竟是什么用途,他却不肯多说了。
    一转念,楼澈仿佛明白过来,颇为自嘲,“我怎么忘了,如今火炼大人再也不可能与我推心置腹,既然在大人眼中我已经成了释先生的走狗,如此重要的事肯定是要瞒着我的。”
    “也不完全因为这个原因。”事到如今,火炼也不隐瞒自己的避忌,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笔带过。“更重要的是,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来不及彻底弄明白。况且,我认为关于皇帝的尸首有什么用途,你与雷哲鸣知道的越少越好,你们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抽身,可一旦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那么直到死的那一天都在这个局里了。”
    白昕玥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火炼在说出那句“来不及彻底弄明白”的时候,悄然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满是冷彻的味道,仿佛他早已洞悉了一切,这让白昕玥顿时坐立不安。
    刚才火炼瞪人的那一,但却并非白昕玥的心理作用,不仅是他,楼澈也同样看见了。
    反正楼澈自认当前已经跌入谷底,情况再坏也不会比这个更加糟糕了,还不如豁出去再拼上一把。“听起来,似乎火炼大人还没能见到皇帝曦冉的遗体。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楼澈点到为止。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之前在翎篁山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哪怕只是如此轻轻一点拨,立刻已明白楼澈想说什么——上一次火炼明明已经深入皇陵,停留的时间也不算短暂,而且还有镇墓兽未希亲自担任助力,不管这皇陵中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都应该被搬空了才对。
    可是,竟然没有?如果说火炼之前大费周章就是为了皇帝遗体而去,实在很难想象,他会入宝山而空手归。
    轻轻巧巧的“我还以为”四个字,几乎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看起来没有什么威力,但激起的涟漪却一波连着一波,仿佛再也没有停歇的时刻。
    甭管楼澈心存几分故意,但他的确一针见血的选中对面两人的软肋,火炼与白昕玥在墓室中心的争执,旁人没有看见,但亲自经历的他们却不能说忘记就忘记,这与是否在乎是否信任都没有太大关系,就如同在心脏上扎了一根牛毛针,平常不痛不痒,可到底还是禁不住刻意的撩拨。
    “所以我一早已经说过,对有些人,给一次机会已经是个错误,如果还要接二连三的原谅,到头来当真要埋下祸端了。”白昕玥今天的话并不多,但似乎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别有所指。
    火炼当即一阵头痛,也不是今天才发现的新想象,似乎……怎么说呢,似乎这位妖委会中人人忌惮的白主席,近来似乎学会了某种新本事,用一个字加以概括,不偏不倚正是——耍赖!
    上一回在乐园岛上匆匆一见,期间还夹带了温离带来的兵荒马乱,在那样的情况下,白昕玥竟然还有闲心向火炼讨要一份……呃,念想。
    至今回想起那不着调的要求,火炼还觉得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飞起一脚就将旁边的眼镜男踹翻在地。
    火炼自认从来没有给过这家伙甜头,更加谈不上助长其耍赖的本事。也不知是不是这一位习惯于以自我为中心——顺风顺水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这方面的毛病,总之,白昕玥认定了耍赖乃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手段。放在当下,明明正在谈论的是无比要命的正事,竟然也能被他用这种方式含混过去。
    如果自己的耳朵没有出什么故障的话,火炼分明还听到了一缕酸溜溜的味道。对于自己一直纵容楼澈这件事,白昕玥的不满一直都存在着,现在可好,也不管什么场合算是彻底将其表明了。
    “按照白主席的说法,我们正是留下来的祸端了。不,我似乎还没有这个资格,白主席真正指的应该还是楼澈吧。”因为得了楼澈眼神暗示,雷哲鸣便尽量保持着缄默,权当自己不存在一般。可到了此刻,他终于忍耐不住,不为自身,满心都替楼澈不值。
    楼澈不让雷哲鸣出声,说白了只是为了降低他的存在感,如果对面两人不再关注于雷哲鸣,便可以寻一个空隙让他安全离开。可没想到,雷哲鸣竟然会这般不管不顾的开口,楼澈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让雷哲鸣在这种时候还维持冷眼旁观,他自问是做不到的,而就算引来白昕玥带有杀意的瞪视,雷哲鸣也并不后悔,更勿论害怕了。要说有什么叫他动摇的,也唯有浮现在楼澈脸上的愁容。
    也懒得管对面两人是什么反应,雷哲鸣旁若无人的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楼澈身上。“你还不明白吗,从我们今天来到这里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会善终。你刚才与火炼拉拉杂杂说那么多,为了什么,当真还指望他会顾念旧情?”
    楼澈并不能否认自己有此打算。况且仔细分析之前的对话,火炼也数度心软,只是不知为何没有下定决心放他们一条生路。
    说起来,楼澈原本是三思而后行的典范,只是今日思绪纷乱,对他着实有了不小的影响。原本就是为了盗墓而来,这根绷紧的弦直到此刻也没能真正放松,而且还出乎意料中了陷阱,对于情绪更是百上加斤,当然了,最大的冲击还是因为同时涉险的雷哲鸣——没能见到的时候无疑牵肠挂肚,可是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当真还不如不见的好。
    短时间内涌入心头的琐事太多,无疑会影响楼澈的细致。他一门心思都想在如此绝境之下求得一线生机,反而不如旁观的雷哲鸣看得透彻了。
    的确,乍听起来,火炼与白昕玥之间十句中有七句都是不对盘的,仿佛他们还是立场相对的敌人。
    但试问,倘若这两人之间没有早早商议出什么定论,今天咋又会双双同时出现呢?
    在楼澈还没有现身之前,雷哲鸣曾猜测对面两人其实从来没有分道扬镳,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或许雷哲鸣本人也没有经过太仔细的思量,可或许正是这样的无心之语,反而一针见血,不偏不倚的正中靶心。
    短时间内,楼澈也想不出这两人大费周章上演这离离合合的大戏究竟是为了什么最终目的,但若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有一点楼澈差不多倒是能够肯定的,今天这个陷阱必然是这两人联手设置,而且既然功夫已经用上了,一定就要得出最后的结果。
    至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则更加不言而喻——
    擒获叛徒。更甚者,就地格杀!
    第235章 第235章—两边讨好
    双方对峙,从人数上来看恰好正是二比二,倒是平衡的很。多少有这方面的因由吧,所以直到此时还没有上演武力。
    只可惜地方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即使什么事都不做,墓道本身的阴沉已经万分压抑。
    “待会儿,别管我。”当楼澈一双眼睛瞟过来的时候,雷哲鸣依稀听见这么一句。那声音是如此飘忽,或许事实上楼澈并没有真正开口,只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雷哲鸣没有任何反应,刚才没有因为这个问题与楼澈争辩,如今则更加不会。楼澈有楼澈的目的,他亦有他的,从这上面来看,冲突自是不可避免。只是,希望护卫彼此的心情,又哪是那么容易分出高低贵贱的?
    “原来,我一直都蠢不可及。”楼澈忽如其来的自嘲简直像是一柄尖刀,狠狠撕裂了当前胶着的气氛。先不说旁人,就连一直宽宏大量的火炼,在这一刻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原因无他,只要耳朵没聋,都可以听出来这话原本就是针对他而来。
    “妖委会召开大会议商议狩猎季的那一天,火炼大人逃脱妖委会追捕之后到了乐园岛,我本以为在经历过这一连串事件之后,火炼大人也算是看透了妖委会的真面目,终于下定决心成为我等期盼依旧的王,不仅会带领族人度过眼下难关,最后终将重现妖兽昔日的辉煌。原来这一切只是我,不,是我们全族的痴心妄想。”
    其实照理来说,以楼澈如今几乎已经被坐实了的叛徒身份,原本是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他不仅说了,而且每一个字还掷地有声,将无形的声音也化成了有形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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