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砚百思不得其解,齐昭去休息了,他还坐在床沿冥思苦想。
    直到糖芋儿动了动身子,言砚才回过神,糖芋儿睁开眼就看见言砚盯着自己发呆,他道:“我又晕倒了。”
    言砚点了点头:“可不是嘛,晕在了大街上,差点被过路的马给踩死,幸好齐昭的红粉知己救了你。”
    糖芋儿无动于衷地坐着,言砚给他倒了杯茶,糖芋儿就接住了。
    言砚开口:“你体内的毒是浮屠骨。”
    “哦,又是蛊啊。”糖芋儿晃着茶杯里的水,心不在焉道。
    “不是蛊虫的蛊。”言砚好笑地给他解释:“是骨头的骨。”
    糖芋儿不在乎道:“反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会死的。”言砚挑了挑眉毛:“不怕吗?”
    “为何要怕?”糖芋儿用指甲刮着茶杯釉面上的梅花,反问言砚。
    言砚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为何不冒死溜走呢?难道不是怕我手里的铃铛?”
    糖芋儿轻轻斜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不怕死和找死是两回事儿好吗?我为何要用找死证明我不怕死?”
    “呃…”这可把言砚给问住了,出奇地他没有恼羞成怒,反倒笑问糖芋儿:“那你为何不怕死?”
    糖芋儿不经意地瞥见了手腕处的银线,毫不在意地挪开目光,他平静道:“人活着都有个牵挂,我想不起来过去,也看不清未来,没什么好牵挂的,怎样都好。”
    这孩子有时说话跟个饱经沧桑和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似的,没一点小孩儿样子,还是平时的炸毛样子顺眼,言砚想。
    言砚歪了歪脑袋去看糖芋儿低垂的眉眼,糖芋儿瞪了他一眼:“看什么?”
    “那我给你个牵挂好不好?”言砚温润着一双眸子,笑看着糖芋儿。
    糖芋儿:“……”什么…意思?
    言砚一看他愣怔的样子就想笑,他伸手挠了挠糖芋儿的下巴,像逗宠物似的,笑道:“你还欠我钱呢,没还之前先别急着死。”
    “用不着你提醒。”糖芋儿知道自己被他耍了,气呼呼地一巴掌拍开了言砚的手:“财迷!”
    “是神医!”言砚一本正经道。
    糖芋儿:“……”
    “行了。”言砚拍了拍糖芋儿的脑袋,被糖芋儿没好气地躲开了,言砚也不以为意:“天还早,你再睡会儿,放心,神医神医,可是啥毒都能解的。”
    糖芋儿若有所思地看着言砚离开,莫名地…有些安心,一夜无梦到天亮。
    “拿的什么呀?”言砚磕着瓜子儿,看着从门口进来的糖芋儿问道。
    糖芋儿胳膊圈拿着一个不小的竹编筛子,走得摇摇晃晃的,他一脚踢上院门,道:“齐婆婆给的栗子,我不要,她非给的。”
    言砚得意洋洋道:“她知道我受伤了,送我吃呢。”
    糖芋儿并没有理会言砚的自得,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言砚在炫耀自己的人缘好,他盯着筛子里的带着刺壳儿的栗子,似乎在思考要把这些栗子怎么办。
    言砚没炫耀成功,百无聊赖地将瓜子皮吐得老远,糖芋儿道:“做个板栗炖鸡?我见齐婆婆家昨天就做了。”
    “行啊。”言砚将手里的瓜子扔回盘子里,拍了拍身边的凳子,道:“过来,先把栗子剥了。”
    糖芋儿就把筛子放了过去,坐在凳子上,拿着把剪刀开始将栗子外层的刺壳儿给去了。
    言砚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看他剥壳儿。
    糖芋儿原以为他让自己坐过来是要帮忙,可看着言砚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糖芋儿不满道:“你别让我一个人干。”
    “只有一把剪刀。”言砚无辜道:“你先把刺儿去了,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剥壳儿。”
    糖芋儿哼了一声:“只会耍嘴皮子。”
    言砚为自己解释道:“我背上有伤,行动不便,你又不是不知道。”
    糖芋儿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去看言砚的背。
    言砚舒服地靠在太师椅上,椅子上垫了一层又一层的垫子,言砚注意到他看了过来,心里有些发虚,面上仍理直气壮道:“你看什么?我这是不是因为你受的伤?”
    糖芋儿奇怪道:“你的伤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好转?”
    他胳膊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言砚的伤为何看起来还这么严重?
    “你懂什么?”言砚信口胡说道:“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我背上那么长一道口子,可不得半年吗?”
    也没那么长吧,跟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也差不多,糖芋儿腹诽着,没再同他争辩,反正争不过。
    于是,糖芋儿老老实实地埋头去刺壳儿,言砚瞥了他一眼,其实他背上的伤早就结痂了,应该不用多久就会痊愈,但是言砚怕自己一痊愈,糖芋儿就撂挑子不干了。
    言砚悠悠试探道:“哎,小子,要是我伤好了,你是不是就不做饭了?”
    “不会。”糖芋儿很干脆地回答道。
    言砚不解:“…为何?”
    “闲着也是闲着,做饭挺好玩儿。”
    言砚算是明白了,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专门为他做饭,而是觉得做饭挺好玩儿,顺便做给他吃。
    言砚摸了摸下巴,叹气道:“我还以为你是在报答我呢。”
    “怎么会?”糖芋儿手上不停,随口道:“我不是在报答你,我是在照顾你。”
    “……”言砚沉默片刻,问道:“你能说人话吗?”
    糖芋儿头也不抬,反问:“你听不懂吗?”
    “在下才疏学浅。”
    糖芋儿抬眸盯着言砚,很认真地问道:“你没感到最近我在照顾你吗?”
    “…有吧。”
    “对啊。”糖芋儿点了点头:“这不懂了吗?”这说明他不讨厌他了,愿意照顾他。
    言砚:“……”我…没懂。
    言砚根本不知道糖芋儿在表达什么,他也不想深究,反正糖芋儿能做饭就行。
    言砚随手拿了颗去了刺儿的栗子,拿刀一划,剥了起来,言砚没干多久就不想干了,左转转,又扭扭,一会儿拈一颗剥好的栗子丢进嘴巴里,一会儿再费事地剥个栗子。
    糖芋儿正用剪刀剪得起劲儿,突然眼前伸过来一只手,剪刀差点误伤到自己,糖芋儿刚想发火,就看见伸过来的手上捏了块栗子。
    言砚笑道:“吃一个。”
    糖芋儿本意是想拒绝,可是言砚笑得好看,他神差鬼使地接住了,然后不情不愿地丢尽了嘴里,咕哝道:“干巴。”
    齐昭推开房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诶呀!又做什么好吃的了?”说着,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吃饭的亭子里。
    言砚一边摆筷子,一边嫌弃道:“你这可真行啊,每天都睡到晌午。”
    “不睡干吗?你又不给钱让我出去玩。”齐昭挪了挪椅子,就坐下了。
    言砚冷漠道:“那你还是睡吧。”
    齐昭切了一声,看着桌子上的菜,夸赞道:“呀!板栗炖鸡啊,我说怎么那么香呢!”
    “咦?”齐昭觉得不对劲:“不是,哪里来的鸡?”
    言砚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看向糖芋儿,糖芋儿不上心道:“鸡笼里抓的。”
    齐昭:“……”
    言砚:“……”
    言砚试探着开口:“那前几天的鸡汤?”
    糖芋儿道:“也是鸡笼里的。”
    齐昭和言砚都沉默了,那几只鸡从小就被喂药种子长大的,可以入药,要是卖的话也能卖不少钱。
    糖芋儿发觉不对劲了,疑惑问道:“不能吃吗?”
    齐昭觉得一阵肉疼,问道:“你知不知道那鸡拿去卖能买多少只普通鸡了?
    糖芋儿不以为意地夹了块栗子,如实道:“不知道。”
    齐昭:“……”
    糖芋儿善解人意道:“你就当我买了好了,记账就行。”
    言砚拍了齐昭一下,斥责道:“师兄吃你只鸡怎么了?看把你小气的。”
    齐昭目瞪口呆地看向为了吃毫无底线的师兄,果断地选择闭嘴。
    齐昭化悲痛为食欲,迫不及待地就去夹鸡腿,结果言砚眼疾手快地把那鸡腿夹进了自己碗里。
    齐昭:“……”没事儿,还有一个。
    齐昭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另一个鸡腿儿就又被言砚夹了起来。
    齐昭气地大叫:“师兄,你要不要脸?”
    言砚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就把那只鸡腿夹进了糖芋儿的碗里:“叫什么?不是给你留了俩翅膀吗?”
    糖芋儿眉头微蹙,就想把那鸡腿挑出去,言砚一筷子按在了糖芋儿的筷子上,言砚一本正经地道:“好歹是你买的鸡,你不吃多亏啊。”
    糖芋儿勉强接受了,敷衍地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就将那只鸡腿给吃了,言砚心里十分欣慰。
    齐昭一边吐鸡骨头,一边翻白眼。
    吃到一半,糖芋儿去厨房端汤,言砚看着糖芋儿的身影,感慨道:“你看他现在吃饭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齐昭:“……”你得意个什么!
    言砚看着厨房的方向,非常有成就感地继续对齐昭道:“我发现,糖芋儿并不是什么也不爱吃,他只是不想吃,你给他尝一下,他也是能接受的。”
    “……”齐昭放下饭碗,纳闷儿道:“你是他爹吗?对他那么上心?”
    言砚嫌弃地看了眼齐昭:“你要是做饭好吃点,我也对你很上心。”
    齐昭:“……”沟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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