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砚心里一咯噔,他自是知道孙三丫什么德行,从小就爱出风头,甚至可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百里慕风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两人同时往洞口跑去,却突然撞到了一起。
    “哎呦…”
    “呃…”
    言砚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眉头不自觉地凑到了一起,他略显着急道:“大当家,我得先去找我师妹。”
    “我去,你留下,病人还需要你。”百里慕风冷静道:“况且,你若…出事了,我没法儿跟三妹交代。”
    言砚心急如焚道:“大当家,我没法儿安心等着,我…唉…我上次就没找到我师妹…所以我必须…你懂这种感觉吗?况且,我师父还在城里,我不能让我师妹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百里慕风愣住了:“你师父…也就是三妹的父亲?他不是…”
    “唉,他没死,一言难尽,说来话长。”言砚蹙眉:“总之现在得先找到师妹,你看外面这尘土飞天的,你知不知道我师妹可能在哪里?”
    百里慕风看向百里陵游:“陵游,你在哪里跟她分开的?”
    “万夫道。”百里陵游回忆,然后满脸错愕道:“她不会带人下山跟官兵硬碰硬去了吧?”
    百里慕风和言砚的眼睛里皆是两个大字:“肯定!”
    “陵游!”百里慕风吩咐道:“看好寨里。”
    百里陵游郑重保证:“阿爹放心。”
    百里慕风带着人手和言砚一同走出洞口,百里陵游却在后面唤道:“阿爹!”
    百里慕风脚步顿了下,没有回身,百里陵游在后面道:“你…当心,将三姐带回来。”
    “嗯。”
    黄昏清冷,夕阳在天际只留下一片赤霞,断壁残垣间不时地冒着几缕黑烟,空气里弥漫着硝石的味道,山下不时传来军队的叫喊声。
    百里慕风带着言砚正在走,只听见几声疾风划破空气的声音,百里慕风猛地把言砚推向了一旁的草丛里,几声爆炸声轰隆隆地响起,言砚被震得脑袋发懵,眼前一阵眩晕。
    百里慕风匍匐在草丛里,咬牙切齿道:“山上还有城民!他们不管了吗!”
    言砚下意识地就去弹自己身上的土渣子,百里慕风对他低吼道:“别动!趴好!”
    爆破声还在继续,一群人早就散开了,言砚贴着一面墙根儿,借着周围还在燃烧的火光,不悦地甩了甩头,又使劲地擦了两把脸,他心里叹气,也不知道百里慕风找到师妹没有。
    言砚看攻势小了下来,就从墙根后面走了出来,他看着面目全非的山寨,极力辨认着方向,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回山洞,这样下去,还没等找到师妹,自己就先被炸死了。
    言砚甫一迈步,就听见了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不由得脚步一停,警惕了起来,是官兵吗?不对,应该不是,火/药刚刚停止投放,就算他们要上山也不可能那么快。
    言砚试探性地叫道:“师妹吗?”
    那声响猛地停住了,四下一片寂静,言砚都怀疑刚刚那是自己的幻觉了,他又唤道:“大当家?”
    那声音骤然又响了起来,接着是一阵急促穿过草丛的声音,言砚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草丛,只听“哗啦”一声,草丛被拨开了,从里面窜出一个人影,言砚不由得一愣。
    借着周遭火光,那身影疾步跑了过来,言砚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中。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深蓝色的身影越跑越近,那动作好像慢了下来,明明周遭环境昏暗,言砚却能清晰地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以及他脸上的焦急,慌张和害怕…
    裴既明一把捉住言砚的肩膀,目眦欲裂地瞪着他,手下的力度不断加重,似乎是为了确定言砚就在自己手下。
    他紧绷下巴,双唇紧抿,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言砚,他眼睛里满是血丝,月色下,似乎还泛起了一层盈盈水光,眼神也好似包含了千言万语。
    言砚肩膀吃痛,嘶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诧异又惊喜道:“你…怎么在这儿?”
    裴既明并没有减轻手中的力度,反而又加重了几分,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言!砚!”
    言砚应道:“啊…”
    裴既明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颤抖着声音道:“我看不到…一个人!”
    “我找不到你!”
    言砚心中一动,裴既明眸光闪动,嘴角下撇了一下,不过被他自己强行又抿了回来:“我以为你…我以为…”
    你已经…不在了…
    裴既明喉间哽得发痛,一度说不下去。
    他眼睛一眨一合的瞬间,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缓缓松开言砚,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双手垂在身侧,颤抖地抓着自己的衣侧,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胸腔中还是躁动不已,原本还是双手颤抖,继而蔓延到双臂,然后是身体,全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身体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言砚将手轻轻搭在裴既明颤抖的肩膀上,轻声安抚道:“我没事。”
    裴既明蓦地转身,大力地将言砚推在了身后的墙上,言砚抽了口冷气,裴既明红着眼眶,带着鼻音低吼道:“我以为你死了!”
    “我见不到一个人!”
    “我找了好几个时辰!一片废墟…我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我连具尸体都看不见…”裴既明声音越来越哽咽:“齐昭说你被山匪劫了…”
    “他还说你受伤了,说你…说你也得病…病了…”
    裴既明用一双通红的眸子将言砚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双手颤抖着从言砚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摸到手心,心中才松了一口气,泪水却流得更猖獗了:“你没事啊…你没事…”
    言砚心中百感交集,他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轻轻叫一句:“既明…”
    这是裴既明。
    裴既明无力地垂下双手,将脑袋抵在言砚的肩膀上,整张脸埋进了言砚的颈窝里,抽着鼻子闷声道:“我很担心你,言砚…”
    “你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我不好,我明知给不了你什么,还要去招惹你,是我不好,但我忍不住,言砚…”
    “但是言砚,我不想…不想看你同他人亲近。”
    “我受不了…没有你。”
    “我很担心你。”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你是在惩罚我吗?惩罚我每次都不告而别?”
    “不会有下一次了,对不起,我知道你的感受了,我真的…很怕。”
    言砚抬手,搂住了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来?”
    裴既明顿了下,从言砚的怀里抬起头,揉了揉鼻子,回答:“是齐昭…孙先生…孙先生给齐昭写信…说你被劫了,我就…我就赶来了…”
    言砚来时用了一个多月,裴既明愣是半个月就到了,路途艰辛,可想而知,言砚一把把裴既明抱进了怀里,低声骂道:“你没有脑子吗?我是会任人宰割的人吗?”
    裴既明抱住言砚的腰,吸了吸鼻子:“我还是担心。”
    言砚心里一阵满足,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裴既明的鬓发,玩笑道:“你家陛下呢?他准你来?”
    “我收到消息就直接离开了。”没有向任何人禀告。
    言砚心里又是一咯噔,只听裴既明闹心又不自在道:“我也知道,你不会让自己有事,可我就是担心,万一呢…你说,人都是有万一的…万一你出事了,那我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言砚愣怔道:“糖芋儿,你…”
    “言砚!”裴既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抬头坚定地看着言砚。
    言砚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控制不住地弯了弯唇角:
    “我在。”
    “我…”话到嘴边,裴既明就犯怵了,他懊恼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直视着言砚:“我…”
    爆破声过后,四周环境显得特别安静,裴既明眸光闪动,秋月皎洁,他的眼睛里就像盛了两捧清水。
    言砚温柔地注视着他,耐心地等着裴既明的呼之欲出的话语。
    四目相对,不言而喻。
    裴既明懊恼低头,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迅速抬头,按着言砚的肩膀吻了过去。
    言砚:“……”不表白的吗?
    言砚思及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自己跟糖芋儿正式的亲吻放在这种环境下的。
    言砚侧开脸,无奈道:“慢…着,我脸脏…唔…”话还没说完,双唇就被裴既明给堵上了。
    裴既明含糊不清道:“好看。”
    言砚缴械投降,他抬手轻轻揽住裴既明的腰,由着裴既明胡作非为,裴既明闹够了后,他退开些距离,却仍旧搂住言砚的脖子。
    裴既明直视着言砚,声音不大却坚定道:“言砚,我们一起。”
    “我们在一起。”
    “好。”
    言砚莞尔一笑,温声道。
    裴既明就愣在了言砚的笑容里,言砚凑近,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温凉的吻。
    “师…师兄!?”
    孙三丫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身旁的百里慕风也是满脸惊愕。
    言砚心中不满,煞风景!但样子还是得做的,他关切地看向孙三丫:“哦,师妹,你没事吧?”
    孙三丫仍旧处在茫然状态:“我…没事。”
    裴既明迅速了解了这两个人应该是言砚的熟人,其中一个还是他跑了几年的师妹,于是裴既明冲他们颔首示意,百里慕风也回应地点了下头。
    孙三丫愣愣道:“这位…是?”
    言砚从始至终都拉着裴既明的手,闻言,更是没有避讳地将两人握着的手举起来晃了晃,温和地笑道:“家里人。”
    孙三丫:“……”你家里人…难道不是我吗?
    百里慕风见惯了大场面,此刻镇定道:“先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几人重新回到了山洞里,事态紧急,没人纠结为何会多出一个蓝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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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的,不喜欢的;
    想要的,不想要的;
    害怕的,不害怕的,有时候就是很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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