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黑如墨,却不见繁星点点。
    即便是月亮,也显得有些模糊,不复皎洁。
    大和尚皱眉说:“怎么回事,就算月明星稀,也不该一颗星星都看不到。最近的天气,是有些奇怪。”
    齐慕望着天空,心里忽然一动,问道:“大和尚,白天的天空,你看过么,有没有什么问题?”
    “天空能有什么问题?”大和尚摇摇头:“我可没时间看天。怎么了?”
    “白天我看天空的时候,看到一些云朵里有些黑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感觉不对劲。”齐慕皱着眉头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黑色,那就是乌云了,开始今天也没下雨啊。”大和尚笑呵呵地说:“好了好了,你就别疑神疑鬼了,哪来这么多怪事?这入魔的赵金吼,我都是第一次见。要相信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走吧。”
    两人回到纯阳道馆,各自休息。齐慕躺在床上,大黄偎依旁边。他拿出怀中铁片,仔细查看,上面果然细细写了入魔之法,用人畜混血入池,再加物料辅助。其中提到入魔者必须全神贯注,坚韧不拔,投身入水,浴血成魔。
    上面还写着:入魔之路,不可回头。一脚地狱,永坠阎罗。
    齐慕看着铁片,想着赵金吼的场景,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现在看来,其实赵金吼是一直都有犹豫的,并不是十分坚定想要入魔。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能够有人给他关怀与爱,一切或许不会发生。
    齐慕再翻看铁片,把里面内容看了个差不多了,这才翻身起来,到院子里拿着铁锤想要砸毁,结果锤了半天都没变形,到厨房扔进火里,也没反应。齐慕没了办法,索性把它贴身藏好,生怕被外人看到。
    第二天一早,齐慕又是被敲门声吵醒,又是一堆人进来上香投钱,跟着找齐慕看病问卦。齐慕继续支了摊,挨个看过去。闲的时候和吴老大聊天,忙的时候,青眠就会过来帮忙。至于查找人参的事情,齐慕只说不会再丢,但也没有和天一师父说明事情原委,再过几天果然不见人参再丢,无妙庵上下也就不再追究了。
    这期间,齐慕偶尔望天,还是能够看到云朵中的黑色。有时候几朵云,有时又看不到,这件事让他很是困惑,每次拉着大和尚去看的时候,大和尚都说看不到,还真诚给出建议,希望齐慕去看看眼科。
    这一日正午,齐慕看完上午的香客,正翘着二郎腿晒太阳,青眠坐在一旁,笑着说:“齐道长,你应该坐有坐姿呀,要是天一师父看到你这个样子,会骂你呢!”
    “嘿嘿,天一师父管得了你们,可管不了我。”齐慕笑呵呵地说:“再说了,天一师父还是很好的,你看,她以前不让你来道观,现在却让你来帮我。说明天一师父也不是食古不化。”
    青眠捂着嘴偷笑:“你还在背后议论天一师父,更不应该呢。”
    齐慕回头看看青眠,笑着说:“青眠,你可真是个好姑娘呀,对人好,对谁都好。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了,我想想啊,我想想……”他低着头一阵冥想,还真是想不出来。对以前的齐慕来说,无妙庵的尼姑都一个样儿,感觉自己打记事起就认识这些人了。
    “三年了呢。”青眠轻声笑着,眉眼一弯,说:“我三年前来的庵里,我进门的时候,你正在被天一师父训话呢,张道长拧着你的耳朵,把你从庵里带回了道观。原因我都还记得,因为你把青风师姐的衣服上画了一朵花,给青月师姐的裤子上画了一匹马……”
    齐慕哈哈一笑:“好好好,别说了,青眠,你倒是把我的光辉历史给记得清楚呀。莫非你暗恋我?”
    青眠脸色顿时酡红一片,脑袋甩得像个拨浪鼓:“不,不是,我,我是清修的,我,我可没想过这些!”
    齐慕看青眠窘迫脸色,只觉有趣,又要再逗她,门口传来笑声:“小道爷!近来可好啊!”齐慕回头看去,一个肥胖身子跨门而进,正是他刚回柏海市时认识的张九河。
    齐慕笑道:“张大哥,你也来上香么?”
    “上上上,必须上。”张九河小眼睛一转,跟着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塞进了功德箱,跟着回头拱手:“小道爷,我今天一来是上香,二来是有求于你。”
    青眠站起来低声说:“齐慕,我走啦,你先忙吧,等你不忙了找我哦,我和你说件事情。”她说完就往外走去,齐慕微微一愣,张九河却已经在挤眉弄眼,小声地说:“小道爷,这位女尼姑,是真漂亮可人,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制服外面的摊贩时候,这女尼姑可是一直都盯着你看的,看来对你很喜欢。”
    “你在说什么?”齐慕眉头一扬,收了笑容:“我虽然不是正经道士,她却是好的尼姑。你都不认识她的,就这么说她,不太好。”
    张九河行商出身,张嘴说习惯了,一看齐慕面带不快,连忙改口:“对对对,你看我这,真是粗人。”
    齐慕转而笑道:“张大哥,你不是找我有事儿吗,看病还是算卦?”
    “都不是,就是,嘿嘿,有个酒局,我要去参加,”张九河笑呵呵地说:“我是做物流生意的,在咱们柏海市也不算小,今天来了个大客户的招标会,我这不是想去走动走动。这个大客户啊,非常崇拜风水之说,尤其是对奇人异士,特别崇拜。我这认识的人里,属您小道爷最厉害了,我想请您一起去这个酒局,吃个饭,也好帮帮我。”
    齐慕翻了翻白眼:“我算听明白了,张大哥,你是让我去帮你做生意的?我可没这闲工夫。”
    张九河本来还笑呵呵的,一听这话,直接一个驴打滚翻身在地,一把抱住齐慕的大腿,哭喊道:“我的小道爷呀,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是吃饭的嘴,只能靠我一个人啊,我要是做不起来生意,全家都是喝西北风啊我!”
    齐慕眉头皱起:“别装了,张大哥,我可不吃这一套。”他说着直接闭目养神,也不管张九河在他脚下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张九河眼看一计不成,爬起来就到了功德箱旁边,掏出一沓钱来,笑道:“小道爷,您往这边瞧。嘿嘿,我可不是让您白跑一趟,您看着啊。”说着把一张张钱给塞进功德箱。
    齐慕睁开眼笑道:“你可别白费力气了,张大哥,你以为这钱是给我的吗,这是功德箱,你给的钱,也是用来给道观用的,跟我可没关系。”
    张九河扑了过来,又是一脸凄苦:“那我把钱给您成么,您就受累跟我去一趟吧,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好不好?”
    “真不是我说,张大哥,我是修道之人,你觉得让一个道士跟你出面这种场合,合适吗?”齐慕笑道:“我说不去就不去,你也别想办法请我了。咱们柏海市又不只这一家道观,还有其他的,您去找找吧。”
    “您这话可真是不对了,其他道观那都是虚有其表,哪像你真有本事!”张九河苦着一张脸:“小道爷,兄弟啊,你就给我一个面子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还不成吗?”
    齐慕心头一软,叹了口气,说:“和你去也行,我就当帮你的忙,可不是为了什么辛苦费。但丑话说前面,我是给你面子的,张大哥,去那见见你的客户,要是让我去给他们表演的话,我可不干。”
    “哎哟,哪能呀!”张九河喜出望外,把钱塞进口袋,连忙笑道:“您请,您请。”
    “我有个建议啊,拿出来的钱,就别往回放了。”齐慕嘿嘿一笑,率先往外走去,请吴老大帮忙看着道观。张九河呆了呆,苦笑一下,把自己身上所带纸币,一股脑塞进了功德箱里。
    走出道观一段路,张九河已经开来车,带着齐慕往市中心开。纯阳道观在柏海市的北面,不算繁华,而市中心高楼林立,灯红酒绿,一副纸醉金迷的样子。齐慕之前跟着张天生来过几次市中心,之后就很少来,张天生美其名曰“不能堕落在腐败生活里”。
    车子到了一处大酒店门口停下,齐慕下车一看,面前一个三层大楼,金碧辉煌,大门上“龙庭酒家”四个大字显赫,很是气派。
    齐慕有些兴奋,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轰鸣车响,回头看去,只见一辆黑车奔驰而来,跟着下来一个中年西装男子,在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红色僧袍的胖和尚。西装男走了过来,呵呵一笑:“哟,这不是张老板,怎么,今天你也来了?”
    张九河走到齐慕身边,脸上露出厌烦神色,然后转过身来,也是笑呵呵地说:“李老板,好久不见,我也是收到了金老板的邀请,来吃个饭。”
    李老板一伸手,笑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人生导师,得心活佛,受邀一起来参加宴会。”
    胖和尚往前一步,双手合十,倒也笑意温和。张九河一只手扶着齐慕手腕,笑着说:“巧了不是,这是我的朋友,纯阳道观的齐道长。”
    李老板看也不看,直接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斜眼看天,冷笑着说:“张老板,不是我说你啊,咱们都是同行,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一双慧眼那是肯定要练出来的。好货次货,必须一眼看出来。你可别买了次货当宝贝,贻笑大方。”
    齐慕看着李老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嘿,你这意思是瞧不上我了,还把我比作次货?他正欲发作,张九河连忙按住,继而笑道:“李老板,你这话说得对,所以我是有慧眼的,人还是物,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你可要小心,现在很多市面上的人,就喜欢剃个光头,搞个花里胡哨的衣服,装作高人,到处给人讲学问,说道理,很容易唬人的。”
    李老板脸上闪过怒气,跟着冷笑道:“张老板,得心活佛是出了名的转世佛祖,在佛门里是很有名的,你这么说话,可别闪了舌头。”
    那得心活佛笑呵呵的,往前走了一步,看看齐慕,继而笑道:“年轻人最好脚踏实地,不要出来弄虚作假。佛道虽不同,但老衲见过的道士,也不在少数。你这样不伦不类,黑色道袍,未免太过儿戏。”
    “我也见过不少和尚,但是像你吃的这么胖的,还是第一个。”齐慕双手叉腰,哈哈一笑:“胖和尚,你是偷吃了肉,还是喝多了酒?”
    得心活佛脸上顿时现出怒意,跟着又是笑脸:“你这年轻人,说话太狂妄。小心遭天谴,下拔舌地狱。”
    齐慕不甘示弱,跟着摇头晃脑:“你这胖和尚,吃得有点胖。小心摔跟头,摔出屎和尿。”
    李老板勃然大怒,瞪着眼睛:“张老板,什么意思,你这朋友骂人?”
    张九河暗暗叫苦,心里想,你们干嘛要惹我这小祖宗?他连忙站在得心活佛和齐慕中间,笑着说:“咱们还是赶紧上去吧,本来就迟到了,金老板等急了可不好。”说完拉着齐慕就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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