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那些意欲穷追猛打的村民们,我知道这个时候最不应该乱阵脚的便是我了。今晚是我的主角,我必须要唱好这出儿戏才是。先是洗漱一番,尔后把胡子七做好的晚饭吃了个顶饱,最后细细的喝了一碗凉白开,而这时,以赖村长为首的村民们,已经冲进了院子里。但当他们看到我还在端着大碗喝白开水,不禁都愣住了。
    赖村长先一步走上前来,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个……猴子,据说今晚让四毛媳妇开口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我知道你师父另有要事要办,胡大宝家的那摊子事也够他忙活的,但这边的事情也同样重要,毕竟这关系到人命案子。若是查出真凶,我可是要让人押解送官去呢!”
    “我知道。”我简单的回应了一声,然后放下碗,揉了揉吃饱的肚子,并冲着赖村长笑了笑。
    “那,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啊?难道你这么有把握?”赖村长似乎在怀疑我的能力。想来是因为师父的道法修为太高,以至于这些人压根不相信我这个作为小徒弟的传人办不了这么大的事情。“天都已经黑了,而且四毛那边的灵堂已经布置妥当,大伙儿也都急着想知道谁才算杀害四毛媳妇的真凶,猴子,你今晚可一定得断仔细了啊!”
    最后一句,赖村长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的。我连连点头:“赖村长放心,我一定会给大伙儿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我起身进屋,把师父为我画好的几道符咒贴身带着。然后走了出来,当我看向外面时,只见外面的村民,几乎是站得黑压压的一片,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而且这些村民也都精神头十足。包括那个花婶子,自从这两天胡子七倒霉事一桩桩的出现,隔壁那个花婶子也不敢来闲扯淡了。
    想了想,我急忙凑到赖村长跟前低声说道:“赖村长,今晚找到凶手固然重要,可这么大的阵仗,维护好局面,也是更为重要!真凶不外乎藏在大伙儿之中,或许每个人都有嫌疑,但就怕凶手趁乱跑路,那时,我们所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切莫放跑任何一个人!”
    “当然!”
    赖村长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我已经把村里所有的庄稼把式都召集起来,你看到的这些人,都是个闲嗑瓜子的老幼妇孺而已。我足足召集了二三十号人,把整个十里庄每个口子都堵死了,而且前后一呼百应,谁他娘的也跑不掉!一旦找到那个真凶,我马上把他抓起来,然后连夜送到山外去法办!”
    “嗯,另外今晚之事,还要约法三章,无论是哪家的老幼妇孺,每家只能有一人围观,其余回家等信儿!”我实在担心人太多,到时万一出什么乱子,将会一发不可收拾。皱了皱眉头,我回头向胡子七说了声:“胡子叔,今晚你不可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知道吗?”
    胡子七闻言,先是不解的想了想,但最后还是重重点头,应承下来。
    待赖村长把“闲杂人等”驱散回家后,场内依然有三四十个围观群众,其中还包括一些南十里庄的人,说什么也不肯走。我知道,这些村民们大多都是为了看稀奇,兴许是想知道鬼长什么样子,但我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遂了他们的愿,如果人气太重,反而阴气衰退,到那时,阴气不够凝重,人的鬼眼是很难短暂打开的。
    道书上说,当一个气场充斥着炽盛的阴气时,人的双眼,便会被阴气所蒙蔽,从而阴差阳错的获得鬼眼,能够看到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这种现象在现实世界里很多人都遇到过,明明没有阴阳眼,却依然能够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段内,看到非常特别的、完全不属于这个现实世界里的事物。
    只不过,这种借鬼眼的方式,会以损耗自身阳气为代价,因为只有自身的阳气达到极低的程度,阴气才能上升,如此鬼眼才可借得到。否则,一双普通的人眼,是绝不可能看得到鬼的。
    在赖村长的带领下,我和胡子七一道走在赖村长的身后,而那些前来围观的村民们,则是走在我和胡子七的身后。果然还是和白天想象的一样场面巨大,幸亏这十里庄方圆数十里内都没别的山村,否则这定然是个轰动性的消息,且不说传遍百里,日后定然是街头巷尾的饭后谈资。
    四毛的家,就在胡子七家的南边,中间隔了三处宅院。而四毛家的四周,尽是邻居,至于这样说,乃是因为四毛的房子,刚好建在庄子里房宅比较密集的地方,前后左右,全是邻居。等我们来到四毛的大门口,只见整条道路上,站满了围观的村民。
    如同赖村长所说,这里面几乎看不到大老爷们的身影,他们正被赖村长派在村口巷尾,把守着每一个出口,防止任何一个人逃出村子。当然,这个时候谁若是上蹿下跳,那这个人肯定就是杀害四毛媳妇的凶手无疑。而胡子七老老实实的跟着我来到四毛家,在村民们的心里,似乎已然认定胡子七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因为真正的凶手是绝没有这个勇气大摇大摆来到被害者家的。
    院子里只是站着几个村里年龄颇高,或者是辈分很高的老人。除此之外,便是再无其他人,倒是这些村民们都围在院墙上面,伸长脖子向院子里踅摸着。
    来到院子里,只见四毛正蹲坐在堂屋门口抽着闷烟。说起来,这四毛家的房子还算不错,青砖红瓦房,比起胡子七那样的土坯房子,已经算是过得不错了。而四毛跟前,还有个六七岁大的孩子,正在玩着一个用小木块雕刻的圆陀螺。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切,小家伙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是对摆放在院子里的那副黑漆棺材,也完全没有感觉,但他头上带着的白孝帽,以及身上穿着的麻布孝服,却是看得人心里难免神伤。
    灵堂,就设在院子里的棺材跟前,香案,孝幡,火盆……我扫视了一圈后,最终缓步走到灵堂跟前,先是为死者敬了三柱清香,然后鞠躬行礼。但等到胡子七准备敬香时,四毛却是一尥蹶子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在没有弄清楚谁是凶手之前,不需要他祭拜我媳妇!”
    场面呼啦一下子乱了套。
    没曾想四毛竟然这么激动,好在在场的几位老人纷纷出手拉住了四毛。而赖村长也在一旁怒斥:“四毛!你疯够了没有?今晚是你媳妇头七回魂的日子,难道你想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吗?看看你的孩子,还这么小,若是把孩子再吓出个好歹来,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媳妇?!”
    赖村长的几句话,可谓是句句刺中四毛的要害。四毛止不住的流眼泪,最终低下头,半蹲在火盆旁,不停的给他媳妇烧纸,什么话也不说了。而胡子七则是泪眼娑婆的拿着香,却不知道该不该点着。我微微冲胡子七点了点头,胡子七忙把香点着,恭敬的向死者敬了三支香。然后退到一旁。
    “呜!”
    突然间,我只觉得院子里缓缓席卷出一抹森寒之气,猛地感觉,像是夜里的凉风,可仔细感觉,又不是。这种气息直刺人的皮肉,让人浑身禁不住打起一个激灵。明明就是阴气!
    阴气起来了……刚刚好是一更天!
    师父说得果然没错,一更降阴气,而到了二更,便是不停的烧纸钱,纸钱烧到阴间,可打通一切关卡,俗称黄纸垫道!为了避免四毛再闹出什么乱子,赖村长示意几位村中的老人,带着四毛和孩子进了内屋,与此同时,赖村长从外面叫回来五六个庄稼把式,守护在一旁,以防再有什么不测发生。
    如此,场内几乎做到了万无一失。
    二更天临近,我急忙示意胡子七把准备好的一篮子纸钱摆放在火盆跟前,并在二更天的初刻时分,开始不断的往火盆里面投送。火焰熊熊燃烧,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反而是让人感觉到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冷,更是让人奇怪的是,今晚的月亮和星星,竟然都躲了起来,天空中乌云密布,阴气沉沉!
    纸钱足足烧了三大篮子,而火盆里面的灰烬,也堆得老高,根本无法压下去。直到三更天逐渐逼近,我果断的示意胡子七停下来,并让他站在我身后,切莫再有任何动作。与此同时,我搬了一把椅子,郑重的坐在香案跟前,静静的等待着三更天的迎阴驾!
    所谓迎阴驾,便是迎接阴差押送鬼魂回到阳间,阴差便是鬼差的通称,鬼魂,正是四毛的媳妇,今天是她头七回魂的正日子,而今晚,她必然要回来,再看一眼亲人的模样,然后甘心情愿的回到地府报道。正值我脑袋里乱哄哄的琢磨着,陡然间,只见大门外一团蒙蒙灰雾,缓缓延伸到院子里来。我微微皱起眉头,暗自呢喃一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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