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眼神错愕、惊恐、愤怒, 种种交织。
    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他左右两边脸上的两个字——
    小、狗。
    字体漆黑如墨,在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 十分醒目。
    平心而论,大祭司长得不差, 同样是异域长相,五官立体而深刻,肤色过于苍白,便衬得那双眼睛漆黑如星辰般耀目。不管他长得如何出色,都都不能抹去脸上的两个黑字。
    小狗。
    令人十分意外,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同时也很好奇, 字是谁写的, 如此工整对称?
    而且字体很少不同,不管是谁都能看懂那两个字的意思, 这是只有神文才能达到的效果, 见字知意。
    【课代表】:表面上我是大祭司, 其实我是小狗
    【文学带师】:一日为狗, 终生汪汪
    【芋圆波波奶茶】:真有童趣
    【三年二班李子明】:友情提示,同学们不要胡乱发誓
    【扶萝北】:已经没有办法直视他了
    【瓜田里犯了错】:话说回来,那句大胆孽障,真没说错
    林夜白面无表情, 只是眼神有些错愕。
    大祭司像蒙受了巨大的屈辱一样,头颅落地,与身躯一起迅速崩解, 化为无尽黑潮, 向四面八方涌去。
    即使那一刀不同凡响, 也没有彻底杀死大祭司。
    他化为黑潮,试图彻底占据神袛躯体。
    “取下我头顶的冠冕。”林夜白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林夜白依言照做。
    银色冠冕被取下的瞬间,血棺之中的神袛如一樽精美的瓷器,表面布满无数细小裂缝,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让人无比揪心。
    眼睁睁看着完美的存在瞬间打碎。
    即使是艺术品,被破坏时,都会令观者心痛。
    更不必说,一位神祗。
    所有人都以为祂会自血棺中复苏,祂会被解救,重归明净。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血棺中只剩苍白的碎片,在祂崩碎的时候,所有碎片都失去颜色,不再鲜活,只剩毫无生机的死寂。
    大祭司同样如此,他已经接近癫狂。
    千年布局,最后神躯化为乌有。
    【超有钱的橘座】:呜呜呜呜哭成狗
    【叮当猫】: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小白兔雪糕】:为什么一进来就要让我看这个
    【红烧小鸡腿】:今天我也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黑潮中伸出双手,捧起头颅,试图将祂重新拼好。最后也只剩一捧清脆碎裂的细小碎片,就像掬起了一捧碎瓷。
    他又想夺走银色冠冕,在触及银色冠冕的瞬间,像被烫伤一样,黑潮翻涌,莫名消失了一大块。
    “戴上。”林夜白心中再度响起那个声音。这令林夜白稍稍放松,至少血棺中的神祗没有消失。
    他戴上银色冠冕,【暗鸦的假面】的效果消失。
    属于阿特拉斯的伪装褪去,真容重见天日。
    进入这个世界不久后,观众们看到的都是阿特拉斯的脸,对林夜白原本的长相只剩模糊的印象。
    再度面临盛世美颜冲击,一时间忘了发弹幕。
    这一刻的林夜白,比上一个世界更加出众。
    吞噬神格后,五官稍有变化,更加精致完美。
    初入主神空间,他是国破家亡身受重伤的亡国太子,经历一个世界的成长,血脉异变,继承神权,已经令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淡漠孤高,冰冷出尘。
    银白长发光泽流转,与银色冠冕相得益彰。
    血瞳净如琉璃,暗含凶煞之气。
    眉心一点神印,尊贵无与伦比。
    唇色浅淡,神情冷清,仿佛被剥离了所有活人应有的情绪,整个人笼罩在明净的白光中,圣洁高贵。
    如果他以这一张脸伪装,无论如何都达不到应有的效果。【暗鸦的假面】效果逆天,可见一斑。
    【超有钱的橘座】:呜呜呜我又活了,我又可以了!
    【软软猫耳朵】:啊啊啊啊崽麻麻爱你!
    【深渊君主】: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惊艳,薄唇微启,高傲吐字:“崽崽麻麻也爱你!”
    【专解男题】:呜呜呜崽崽又长大了一点点
    【瓜田里犯了错】:泪水从我嘴里流了出来
    “你……”
    大祭司看着林夜白的脸,惊疑不定,难道阿特拉斯……不,眼前这个人认识血棺里的神吗?
    二者气质在某些方面具有共同点,银色冠冕同样愿意接纳他们。
    大祭司在一千多年间,无数次试图触碰银色冠冕,没有一次成功,每次都被强大的斥力推开,林夜白不过是第一次尝试,就轻而易举戴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神冠。
    【主线任务:获得云中之城宝藏已完成】
    【支线任务:探索云中之城  当前进度:80%】
    【是否脱离当前世界?】
    林夜白暂拒,还有一天的停留时限。
    戴上银色冠冕后,有种世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空前的强大,就连冰雪神力都有种源源不断、用之不竭的感觉。
    再被对方注视的时候,大祭司有种深陷淤泥呼吸困难的感觉。竹篮打水一场空,他郁闷得几乎吐血,这时再想夺回神冠,不亚于送死。
    大祭司有了撤退之意,只要能活下去,他迟早会变成真神。
    可惜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冲出血色门扉。
    冰蓝色的光芒组成一道无法翻越的坚实壁垒,将血门彻底封死。
    大祭司原本为吞噬神祗建造的地宫沦为困死他的囚笼,无法挣脱,无法逃离。
    地宫之外还有副手,他不会坐以待毙。
    阵法逆转!
    地宫所有棺材一同打开,那些沉睡的堕落者会从棺材里出来,一起攻击地宫,也是一股力量,还有守墓人,以及那些虔诚的信徒。
    就算堕落者损失了很多,多少应该还有一些吧?
    与此同时,地宫外层一间墓室里,钱生华正在打瞌睡,岁岁在一旁玩沙子。
    棺材板猛然打开,把钱生华吓了一跳。
    “卧槽卧槽卧槽诈尸了……”
    他连连惊呼,往棺材里一看,空空如也。
    “叔叔你好笨啊。”
    岁岁扭头看了他一眼,失望、惋惜、怜悯。
    “叔叔不笨,给你煮泡面好不好?”钱生华不知道岁岁可以饿几天,仍然按照普通小孩子那样,一天三顿。
    岁岁不会提醒他,乌鸦更不可能说。
    钱生华有时候晚上还煮一顿夜宵,岁岁满意得不得了。
    叔叔笨一点也有笨的好处。
    发现棺材没有问题后,钱生华开始架锅,烧水。
    一锅香喷喷的红烧排骨泡面就要做好了~
    岁岁不时巡视一眼,防止钱生华偷吃。
    ------
    地宫所有棺材齐齐开盖,很统一,全是空的。大祭司没想到阿特拉斯这么狠,竟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他不应该是神吗?
    为什么连如此细微的事都处理得滴水不漏?
    黑潮或虚或实,变化不止,时散时聚,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林夜白先冰封一部分,再用雷霆刀意粉碎。
    解决大祭司,尚且需要一段时间。
    即使黑潮十分不凡,也需要肢体接触才能发挥。还没靠近林夜白周身,就被冰封了。
    大祭司不愿坐以待毙,只能发动最后的后手。
    也是他寄予厚望的保命之法。
    地宫无数黑沙聚集起来,组成一个无比巨大的黑色巨人,一脚下去,无数墓室坍塌。
    包括岁岁那间,即将煮好的泡面被一个黑色的大脚丫子踩翻了,连锅都不剩,原地只有一个巨大的脚印。
    “嘶——”
    钱生华心痛得吸了口凉气。
    好吃的口味都属于岁岁,但他可以闻闻香味啊。
    现在都没了。
    钱生华转头一看,果不其然,岁岁已经要哭了,迷蒙的眼睛,含着圆滚滚的泪珠,将落未落。
    委屈至极。
    “不哭不哭,叔叔再想办法……”
    钱生华连忙哄她。
    “爹——”岁岁哇地一下就哭了。
    要是爹在这里,就会带她报仇了。
    笨叔叔太没用了。
    岁岁抱着小水枪往外跑,追着黑色巨人的大脚丫子。
    “我的小祖宗哎,你可别摔倒了……”
    两三岁大的小豆丁追赶巨人,还举着一把笑话般的绿色玩具□□,不够巨人一脚踩的。
    附近一些幸存的任务者都投去好奇的眼神,这是干嘛呢?哪来的小朋友,只能上幼儿园小班吧?
    钱生华快要吓死了,想把岁岁抱起来,暂时避一避。人和人体质不一样,岁岁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跑得飞快,钱生华呛了一肚子灰,还没追上,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乌鸦给黑色巨人加了一个超级大的buff,顶着厄运光环,巨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冲向地宫方向,解救关在血门里的大祭司。
    它微微躬身,用尽全力,一掀。
    地宫顶上覆盖的一层石头,全部被掀翻。
    大祭司终于重见天日,此时,他只剩足球那么大一团,想逃走,却被林夜白封在冰球之中。
    他想指挥黑色巨人攻击林夜白。
    林夜白一刀劈出,黑色巨人从中分成两半,化成散沙,又飞快聚合起来。
    岁岁举着水枪,小奶音愤怒无比:
    “二营长,老子他喵的意大利炮呢!”
    骤然,绿色玩具□□放大,变成一款军绿色大炮,炮口对准黑色巨人的屁股。
    岁岁一拍大炮,愤怒吼道:
    “开炮!开炮!开炮!”
    钱生华已经傻眼。
    炽热火光从炮口冲出,轰然一爆,彻底笼罩黑色巨人。
    炮声响后不久,一时间,万籁俱寂。
    大炮重新变成小玩具,落到岁岁手里,她还颇为帅气地吹了吹枪口的白烟。但孩子太小了,还有点胖乎乎,不管做什么看起来都可可爱爱。
    所有人都闻到了烤蘑菇的香气,炮火引燃黑色巨人后,它全身燃起火光,源源不断散发出香味。
    大祭司在冰球之中,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地宫毁灭,这座古城满目疮痍,已经被毁去。
    他最终一无所有。
    足以冰封灵魂湮灭一切的寒意袭来,不可思,不可想,冰球彻底封死,内里的大祭司也僵硬了。
    林夜白一刀劈下去,大祭司碎成一块一块的,雷电滋滋作响,同样传来诱人的烤蘑菇香气。
    【斩杀云中之城大祭司】
    【积分+50000】
    【获得属性卡x1】
    【获得宝箱x1】
    【获得装备:四阶-纯白面具】
    “爹——”
    岁岁乳燕投怀般向林夜白扑去。
    白色头发是她辨认的唯一特征。
    要是认错了,那就找下一个爹。
    好在林夜白一把将她接住。
    “嘎嘎嘎——”乌鸦也高兴地飞出去,落在林夜白肩上,挺起胸膛,无比骄傲。
    任务者们集体收到任务失败的提示声。
    张大炮颇为惋惜地看着岁岁,这个孩子好适合当徒弟啊,那把水枪真的很不错。
    可惜他不敢过去,下意识觉得头戴银色冠冕的白衣人危险无比。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就不去找死了。
    “好兄弟……”钱生华呆呆看着林夜白和岁岁。
    林夜白丢过去一块宝石,钱生华接住,瞬间眉开眼笑。
    【获得迷失之城宝石x1】
    【任务完成度60%】
    【免除处罚】
    “好兄弟,回去了我请你和岁岁吃大餐!”
    钱生华也消失在接引的白光里。
    任务者们离开后,这座城满目苍痍,只剩稀稀落落几个守墓人,信徒更是寥寥无几。
    察觉到他们信仰的神,大祭司陨落,所有信徒都绝望无比,追随神袛步伐而去。
    微风吹拂,那些守墓人向林夜白行礼,纷纷化沙,只剩飘荡的白袍。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林夜白这张脸,却认识林夜白白袍上的金色肩章,也认识他头顶的银色冠冕。
    原来是阿特拉斯大人被神选中了啊……
    “阿特拉斯大人,愿您……”
    来自守墓人的古老祝愿,散在风里,具体内容是什么,无人得知。
    林夜白抱着岁岁,在城中走过,他意外地看到了一脸懵逼的扎布勒。
    “好兄弟……”扎布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比惊喜道:
    “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嗯。”
    林夜白微微颔首,包括扎布勒在内,来自正常世界,误入城中的一些活人,都被他一一找出来。
    有些过于惊恐,情绪崩溃。
    林夜白索性使他们昏睡。
    “我会清除他们的记忆,让这里彻底成为历史。”
    心底再度响起神袛的声音。
    “是否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林夜白问。
    “替我看遍诸天风景。”神回答。
    林夜白原本携带的两根手指从盒子里浮出来,化为神的虚影。
    “我能做的事已经不多了。”
    祂伸手抚在岁岁头顶。似乎有无尽星光落在岁岁身上,饱含祝愿。
    一如当初在残破不堪的神宫里,岁岁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保佑我爹和我平平安安,每顿都能吃饱。”
    【炭烤大魔龙】:好久没有看到这种古老的神祗赐福了
    【大咸者】:只有真正纯净的生灵才能接受赐福,岁岁以后一定会有很好的运气
    【平凡的我】:不过祂也会彻底陨落了
    【司神君】:我们看到的本就不是一个活着的神祗,祂至少已经陨落了万年以上,残存在的只是神念
    星光渐渐散去,祂也随之消散。
    这座古老的城市,化为尘埃之时,昔年的画面重现。
    贫瘠干旱的沙漠里,忽然出现一个身受重伤的白衣人,祂指过的地方冒出干涸的灵泉,祂种下的花木迅速变成苍天大树,祂居住的地方出现清澈见底的大湖,祂是所有人心中的神祗。
    他们信奉祂,为祂建造举世无双的宫殿,献上虔诚至极的信仰。
    沙漠之中,因此有了明珠一样的绿洲,有了诸国贸易的枢纽。
    但云中之城也深受觊觎。
    天子求不死药,神袛并不愿赐予。
    “凡人的生死,皆由命数,不可延续。”
    一向仁慈的神明,如此冷漠。
    战争一触即发,那时候大祭司还是忠诚的祭司,愿意为神祗奉献一切。
    他并不明白全知全能的神为什么不能赐药,不明白为什么云中之城要蒙受这样的战乱。
    他也参与了战斗,守卫这座仙宫一样的城池。
    濒死之际,他看到神明大人,割破手腕,取血相喂。
    他活下来了,容颜不改,心里也多了一个秘密。
    原来,祂的血肉可以让人不老不死。
    他想报仇,想攻打那个强盛的国家,想杀死高高在上的天子,为城中枉死的人报仇。
    但神明不许。
    祂高高在上,心中并没有丝毫仇恨。
    祂只是经过的神祗,而云中之城是大祭司的家。
    大祭司与忠诚的下属策划了这一场叛乱,成功将材质特殊的剑送进神袛心脏。据说那柄剑,曾经斩杀过神灵,有绝世凶煞之气。果然杀死了神祗。
    祂那样温顺,毫不设防,失去气息时,仍然毫无怨恨之音,平静漠然。
    信奉神祗的信徒,被大祭司杀死。
    不老不死,是无数人渴求的一切。
    他们分食神祗血肉,获得了漫长的生命,也在这个过程中变成了怪物。
    沙漠里的绿洲消失,云中之城单独存在于一片小天地,他们再也不能离开沙漠一步,成为永生的囚徒,靠生灵鲜血炼制的圣水才能活下来。
    云中之城也成为沙漠上有名的幽冥地,成为截留商队的迷失之城。
    这一切,在今日都消失不见。
    云中之城的秘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中,没有记载。目击者们,都来自不同的世界,见证了一场神明的陨落。
    沙漠上再度下起大暴雨,遮天蔽日。
    林夜白所在之处,无风无雨,他抱着岁岁,看最后一场雨。
    雨停后,晴空万里。
    一片荒芜的黑戈壁长出萋萋芳草,繁花遍地。附近的洼地变成万里湖泊,清澈蔚蓝,附近一些水鸟,野生动物试探性靠近。
    发现是真实存在的湖水,都在这里栖息。
    才下过雨不久,水汽氤氲,凝结成洁白云朵,漂浮在湖面上,抬手可捉。
    心底那个声音即将彻底消散,林夜白问:
    “您的名字是什么?”
    “渊。”
    只要有人记得这个名字,祂就永远存在。
    祂化作山风、化作海浪、化作飞雪,随四季周转,日月轮换,亘古不灭,永远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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