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胡三注意到长弓张不时偷偷打量自己,便装出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连走这么长山路都需要小胖子林虎扶着。
    又走了段距离,映衬着燃烧的火把,胡三将眼前之地收入眼帘,心中顿时微微一跳,隐晦的扫了眼有些焦虑的长弓张。
    眼睛颤了颤,胡三抬头看了看月亮,将此地与自己熟悉中的地方融合起来,最终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隐没在眼角最深处。
    “唉幺!唉幺!”
    又走几步,胡三脚下一个趔趄,即抢倒在地,就连扶着他的林虎都被拽着翻了个跟头。
    一众山贼不禁停住脚步,若这是一普通小屁孩发出的,他们早就大脚丫子踹上去了,可这是胡三,因此山贼们只能面面相觑,等待三寨主发话。
    之前乱战当中,几匹马早就不知道上哪去了,因此三寨主现在也是步行。
    眼见胡三捂着肚子直嚷嚷,三寨主眉头微皱,几步走上近前,将旁边的林虎一脚踹到一旁,询问道“怎么回事?才走这点路就受不了了?”
    “不是!”
    牙齿打颤的吐出两个字,胡三使劲揉着肚子,脸做痛苦状,说着“想是刚才肉吃多了,肚子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好像肠子都要断了!”
    众山贼闻言忍不住面面相觑,随即便由三寨主带头开始放声大笑。
    “我当你小子真是饭桶转世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早知道就不该给你这么多肉,真是浪费!”
    想想之前胡三吃下的肉食数量,三寨主等人顿时觉得这才是理所应当,否则那才真是奇怪了呢。
    想来是山村少年第一次见识荤腥,又剧烈争斗一番,因此没个饥饱,没撑死算是祖上积德了。
    显然,这肚子疼就是后果之一,过会肯定会一泻千里。
    “滚你小子的吧,找个地方好好排泄一下,注意找个下风口,免得污了这里的空气。”
    “是、是,多谢三寨主。”
    草草回了句,胡三便仿佛烧焦尾巴的猫一般,嗞流钻入了密林当中。
    “这小子!”
    笑骂两声,三寨主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新人们,便下令就地休息一番,等过一会再赶路。
    众山贼有需要方便的也开始找地方解决个人问题,一路上没有任何异常的长弓张,也仿佛憋不住一般,捂着小腹便窜入了山林。
    只是在场山贼谁不是眼光犀利之辈?长弓张的举动在林虎等人来看没有什么问题,可在他们看来,这问题可就大了!
    三寨主从手下的包袱里取出一个虎皮坐垫扔在山石上,摆出个二郎腿,看着胡三消失的方向,心中暗道“这一次就要看你们的命了。”
    密林之中,长弓张一扫之前的猥琐之态,神情警觉,哪里有丝毫要方便的意思!
    看了看月亮的位置,长弓张立刻猫腰进了树丛,绕了个圈,正好来到胡三所在的方向。
    仔细查找了番痕迹,眼见着这些痕迹有被草草遮掩的迹象,长弓张顿时嘿然出声,低语道“果然够警觉,可惜,吃了太多,肚子太疼,这伪装做的太不合格了。”
    “嘿嘿,即使伪装的再好,在我这个天生的猎人眼中,还不都清晰可辨?今夜吃了那么多肉,想来能够做个饱死鬼,倒是便宜了你!”
    说完,长弓张又是一笑,胡三一路上的表现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以胡三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弓张自然不会认为他是假装的,不说胡三,就是他自己,现在还不是有些筋疲力尽?
    若说一个十一二岁少年能够经历这种搏杀而依旧精神饱满,长弓张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即使有,那也是王国、帝朝中从小就开始修炼的武者们,哪里是一个小山村少年能够拥有的?
    “这却是天意啊!”
    山坡下面一块空地旁,本来该苦着脸拉稀的胡三正悄然而立。仔细检查了一番空地上的布置,胡三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好在没有苍熊入彀,否则我也只能硬憾这长弓山贼了!”
    这里却是胡三九岁的时候贪玩所发现,那时这里便是一个老猎人的猎熊场所,这老猎人不是胡三本村人,在他十岁的时候便在山中路遇山贼被杀害了。
    自此胡三便将此事抛之脑后,现在走到这里,方才想到这点,因此就想以之对付长弓山贼。
    眼见一切金属机关销器俱皆完好,只是生了点锈,稍稍整理一番,胡三依照阅历判断,这陷阱的威力勉强还能保存六成。
    盖因为一些树藤、绳索俱皆枯烂,若不是此地乃是向阳地带,又有丛林遮掩,说不定连金属机关都锈死了。
    想了想,胡三便将衣衫割下来一块,再用匕首弄出个口,瞅了瞅山上的位置,猛一用力,登时嗞啦一声响,并口中做出唉幺之音。
    做完这些后,胡三迅速来到旁边的坡下,顺着一个孔洞进入了陷坑之内。
    话说,在九岁那年,这里是胡三唯一的欢乐之地,自然对此地非常熟悉,甚至还偷过老猎人挂在树上的酒葫芦。
    只是因为后来一伙流贼横行,多人死于非命,他才不敢走这段山路过来。
    孔洞本来是为摆放钉尺、长矛所用,不过现在没有长矛了,所谓的树枝也腐烂掉了,胡三无奈,只能亲自把守最后一关。
    且说长弓张,本来按照胡三留下的痕迹已经走到了山腰上,正有些犹疑不定,忽然听到这嗞啦一声响,还有惨呼声,顿时本能的一点犹豫又被放弃。
    微风浮动,长弓张狠狠的抽了抽鼻子,却是闻到了一阵腥臭味,顿时更加确定了地下胡三所在。
    却是不知道那腥臭味的来源正是他自己,只是一直闻着惯了,此时蓦然被山风一吹,加上强烈的暗示,便成了胡三拉稀的证明。
    意识到这点,长弓张顿时不再迟疑,一个纵身即向下奔去。
    在他想来,处于这种状态的一个少年,他必定是手到擒来,为免夜长梦多,长弓张采取了横冲直撞的模式,要临之以堂堂正正之师,将对方摧枯拉朽的击败。
    行走间,长弓张不知不觉脚下一软,再看时,三根铁矛已经从旁边树上荡下,直指他的要害之处。
    山风呼啸,眼见着矛尖就要临身,长弓张微微错愕,一颗躁动的心顿时猛的一静,早先喝过的酒全部化为冷汗,却是身冷酒醒。
    来不及寻思这铁矛是谁所设,长弓张手中弯刀横劈,猛然斩在第一根铁矛中段,然后借住这股力量,身形横摆,凶险的避过了穿胸之危。
    可不等他继续动作,只觉的脚下猛然一软,惊愕中,一道钢索顿时横掠而起,看那劲头若是被裹住,恐怕不被腰斩也差不了多少了。
    根本无暇多想,危急关头,长弓张迅速卸下身上长弓,猛然一压,借着长弓良好的弹力和他自己的跳跃力,身躯横摆起来,却是闪过了这致命的钢索。
    只是这根本不算完,虽然钢索没有击中他,可却击中了后面一颗粗大的树,轰隆巨响中,仿佛一个开关被摁了启动键,一个摆满了木矛的栅栏从半空横插而至。
    黑夜当中,长弓张并不清楚这木矛已经完全腐烂,况且就凭这栅栏拍击的力道,他也不敢硬接,只能奋力挥动长刀,扭转半个身位,狠狠斩向木栅栏。
    雪亮的刀光横空而过,这一击明显凝聚了长弓张的所有功力,甚是不凡,一斩出就有种天地变色的味道。
    腐朽的栅栏自然阻挡不了这种劈砍,咔嚓一声响,长刀横切而入,一切看似非常完美,可惜,这并不是长弓张所想要见到的。
    他只觉得手中长刀着力之处酥软无比,根本没有给栅栏带来任何的阻碍之力,便横空而过,紧接着,在他惊恐的目光下,只是少了一点点的栅栏便撞在了他的身躯上。
    轰隆!
    这一下,长弓张便仿佛保龄球一般被向下打了出去,直中陷阱的最终所在。
    被这一下砸的七荤八素中,长弓张只觉的身体一轻,身下传来一下巨震,让他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中根本出不来。
    这时,月色投射下来,仰躺在陷坑底部,长弓张金星乱冒间,只见一抹黑光在他的眼帘中越聚越大,随即,便演化成一柄黑色的小剑,插入他的胸口处,直至没柄。
    接着小剑拔出又插下,三五剑后,握剑的主人方才显露出身形来,淡淡的月光下,一张稚嫩的孩童面容显现在他的眼帘,少年嘴角噙着抹人需无害的微笑,手中的黑剑却不断滴着鲜血。
    长弓张只觉得心口一疼,身形想动,却毫无力气,丝毫指挥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闭目待死。
    眼前的少年他很熟悉,不是胡三又是何人呢?
    只是这和想象中的场景不大一样,一时间,让他接连发出几个呼喝声“你、你、你……”
    之后,便彻底凝注不动了。
    “可不就是我么?这一战,我赢了!”
    胡三语气平淡,可绯红的脸色却显露出主人的不平静,长弓张可以说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致命危险。
    虽说很可能以后看起来会很普通,但是对他来说,这却是一个永远都不能磨灭的回忆。
    他赢的也甚为侥幸,可以说完全是数次搏命搏出来的,因为长弓张,他胡三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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