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非谨慎起来:“具体哪儿疼?”
    靳承屿抬手指了指腹部右下方的位置——那儿是阑尾。
    颜非紧张道:“你疼多久了?”
    “三四个小时。” 声音有气无力。
    颜非心下一沉,赶紧跳下床,抓过羽绒服胡乱地套在身上,然后去拉他胳膊:“起来跟我去医院,你可能是得了阑尾炎。”
    靳承屿知道她拉不动他,勉强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颜非又跑着去拿了手机和证件,把司机叫过来,帮着她一起把靳承屿扶到车上。
    他们就近去附近的三甲医院。
    两人坐在后座,靳承屿大概真是疼得受不住,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嘴唇发白,额头全是冷汗。
    颜非第一次见他这幅样子,担心得快哭出来。
    以前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有他撑着的强大形象,然而此刻却这么虚弱。
    原来他也不是无所不能,原来他也需要有个肩膀依靠。
    车子很快进了医院,直接开到急诊楼门前。颜非和司机撑着靳承屿下车。
    医生开了检查,结论是急性阑尾炎,需要做手术,但要家属先签字。
    颜非焦急地:“我可以签吗?”
    医生抬起眼皮:“你是他什么人?”
    颜非滞了下:“女朋友。”
    “不行,要直系家属签字。能联系到他父母吗?”
    颜非咬住嘴唇,点头,拿出手机给阿姨打电话。
    不久后要到春节了,两个长辈想和他们一起跨年,便提前从海南回了南城。
    电话里简短说了情况,约莫半小时后,他父母赶到医院,签了一长串手术知情协议书。
    靳承屿被推进手术室。
    颜非坐在外面,望着地上的瓷砖沉默。医生拒绝她签字的那一刻,她感觉心脏插了把刀子。
    不管她再怎么爱他,原来没有那张证书,她连守护他都做不到。
    她不是他的直系家属,不是医院认定可以合法代表他意志的人。
    现在他还年轻,身体出什么意外还有父母可以帮忙签字,要是父母百年了呢,他是不是就没有直系家属了。
    生平第一次,颜非动了想要和他结婚的念头,想要他把命交给她。
    -
    靳承屿手术顺利,被送进单人病房休息。此时他麻药已醒,但神智仍是有些混沌。
    颜非考虑到他父母年事已高,劝他们看过儿子后,早点回去歇息,晚上她在这儿陪着。
    两个长辈见有她守着儿子,在病房待了片刻,便放心地先回去了。
    送走他父母,颜非回到病床边,拿棉签蘸水给他干燥的嘴唇润湿。
    靳承屿视线落她身上,睫毛微动,喉咙沙哑地挤出一句:“辛苦你了。”
    颜非把棉签扔进床边的垃圾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睡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靳承屿低沉地嗯了声,闭上眼,手术对他消耗很大,很快便睡过去了。
    颜非安静地坐到床边,握着他那只扎了针头,正在输液的手,守了他一整夜。
    几天后,靳承屿出院,回家静养,还好他病得及时,不至于大年三十都在医院度过。
    他刚做完手术,行走不便,大家便商量春节在他家过,免得他来回奔波。
    一年前两家父母见过一面,这次即将要见第二面。
    年三十当天,难得冬日暖阳,颜非扶靳承屿到户外草坪晒太阳。
    佣人在厨房忙里忙外准备餐食。
    天冷,麓湖水面结了层薄冰,浅金色光线落在冰面,被折射出细碎光芒。
    平时在湖面悠哉划水的黑天鹅早已不见踪影,湖岸唯有四季常青的香樟雪松还挺拔着,但少了鸟鸣,也不复春日热闹。
    靳承屿安静地坐着,望着眼前风景,享受这难得放松的一段时光。
    平时工作高压,很难有这样坐着发呆的机会。
    忽然,一双纤细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他,细白的手指托着个小方盒子,举到他面前。
    靳承屿一愣。
    颜非伏在他肩膀,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打开看看。”
    靳承屿从她手中拿下盒子,隐隐有些预感,打开,果然如他所料,里面是枚银色男士素戒。
    事情发生得突然,他甚至不敢去猜测这枚戒指代表的意义,诧异地看她:“这是?”
    只是一个单纯的礼物,还是有其他含义?
    颜非松开环住他脖颈的手,走到他面前,俯身,栗色长发从肩膀垂落,张大眼睛望着他。
    “这还不明白吗?我在向你求婚啊。”
    靳承屿怔住,哑然。良久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为你不想结婚。”
    颜非把头发撩到耳后:“以前是不想,现在想了。”
    靳承屿眸色深沉地看她:“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不相信婚姻?”
    颜非点头:“我的观点没变,婚姻这个制度就是狗屎,冷血无情又残酷。”
    她一顿,话锋一转:“我不相信婚姻,但我相信你。我想跟你结婚。”
    靳承屿无言地望着她,托着戒盒的手微微有些抖。
    颜非伸手把那枚男士素戒从盒子里取出来,他这才发现,她左手无名指戴着同款女戒。
    “手。”
    靳承屿机械地执行她的指令,把左手伸出去。
    直到她把戒指套进他无名指,尺寸正好,他这才醒悟,哑声道:“求婚这种事,本该我来做。”
    颜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笑:“没有关系的呀,我求婚也是一样。”
    靳承屿眼神软得像水:“我怕你以后想起委屈,连婚都是你求。”
    颜非抵着他额头,蹭了蹭:“不会委屈。是我改了主意想结婚,我知道你一直想娶我。”
    “怎么会突然想通?”
    颜非把那日在急诊的事说了一遍:“我以前害怕结婚,是怕婚姻不长久,不想离婚时原本相爱的人为了利益撕得鸡飞狗跳。”
    “但我想你终究是不同的。你待我好,就算有一天我们走到末路,你必定也会给我足够的尊重,体面和自由。婚姻这个制度虽然死板,但也会因为参与其中的人不同而有所不同。”
    “而且,我也不想你去经历那天我在急诊受到的伤害。要是有天我也进了医院抢救,我不想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只能等我父母过来处理。”
    “我想你把性命托付于我手上。我的,也同样给你。”
    靳承屿望着她,良久说不出话,眼眶微微泛红。
    他抬起手,将她抱入怀中,附在她耳畔低喃:“我以为,我永远都等不到这天。”
    颜非抱着他蹭了蹭:“傻瓜。等民政局上班,我们就去领证。”
    “嗯。”
    第58章
    九月的南城, 酷暑已经过去,此时阳光虽盛,热度却不复从前。
    一中校园内, 下课铃打响,高三七班教室瞬间沸腾起来, 男生们勾肩搭背朝外走, 女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
    靳承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隔壁桌男生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小炉子,开始烤香肠。
    他奇怪地看对方一眼,收回视线,从课桌内抽出计算机网络的书翻看。
    和他同桌的贺飞见他看书,无聊地翻了个白眼,趴到桌上睡觉。课间只有十分钟, 也不知道他那么拼干啥。
    上课铃快打响时, 几个男生掐着点儿从后门风风火火跑进教室,在他们前面那排入座。
    压低的说话声传来:“我没骗你吧, 这小学妹是不是长得跟天仙似的?”
    “卧槽, 这颜值简直可以出道当明星了, 我宣布从今天起, 我的梦中情人不再是taylor swift。”
    后排的贺飞听得心痒, 拍了拍前面兄弟的肩膀:“你们说谁呢?”
    男生回过头:“说高一三班的学妹, 漂亮得很,这才刚入学就出名了,大家私下都在讨论。听说家里还有钱, 报到的时候坐奥迪过来的,成绩也很好。”
    贺飞拿手肘撞了撞靳承屿胳膊,朝他挑眉:“等会儿下课咱也去看看?”
    靳承屿不屑地勾起嘴角, 哼了声:“你怕不是傻?能考进一中,成绩还好的,能有几个漂亮的?”
    贺飞想了想,也是,在一中成绩好的女生,几乎清一色眼镜妹,看起来老实巴交,哪有美的。
    这么一想,他去看美女的念头就打消了不少。
    前面的兄弟听见他们对话,回头道:“你们不信我品味是不是?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实践出真知。要是看过后悔,老子给你们买一个星期早饭!”
    对方信誓旦旦的样子再度打动了贺飞,他又拿手肘撞靳承屿胳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去不?”
    靳承屿盯着书本兴致缺缺,摇头。
    贺飞啧了声:“就当陪我去,还是不是兄弟?”
    靳承屿漫不经心地挠了挠后脑勺,吐出两个字:“麻烦。”
    下课后,贺飞把他从座位上拽起来,拉出教室。两人沿着楼梯下去,到达高一所在的楼层。
    他们俩个子都高,一眼就看见高一三班的教室前,围着的人明显比其他教室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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