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樱憋着气回了席位,卢韶芳立刻黑了脸,指责道:“别失了身份,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跑来跑去像个什么样子?”
    “我还能是什么样子?”许烟樱不悦:“母亲你倒是觉得我如今该是什么身份,人人只知道许姑娘,明里暗里的叫,到底是真心还是辱意,你我都清楚,既如此,我还要看重什么身份?”
    她没有身份,一身空名她宁可不要,要就要最好的。
    卢韶芳一愣,知道许烟樱脾气大,自己先蔫了,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好生劝:“女孩子最好不要抛头露面,有你哥哥在,这凉都的将来,什么都该有你一份。”
    “哼”,许烟樱将手脱出来,轻轻拂开卢韶芳,低声:“母亲别总是把事情想的那么好,天上不会掉馅饼,哥哥自顾不暇,哪里能处处顾得上我,与其看着沐府风光,不如自己把那风光分了。”
    别的不说,就沐珣那幅与世无双的容颜就足够凉都女子疯狂了,又正得陛下器重,风头日上,谁不想做那珣世子妃。
    若是自己成了沐府的主人,以后助哥哥成大事,秦王府的风光指日可待。
    卢韶芳只是惊愕,她一介妇人,谨慎的将一双儿女拉扯大,如今儿子有权有势,她只想享福,那能想那么远,多年的冷意早就让她对名利不那么渴望。
    牢牢拽住许烟樱,卢韶芳警惕道:“你舔着脸往沐府撞,你看那沐南均,一身杀伐气,人人都说凶煞不好,何必自贱,你是王世子妹妹,就算不是郡主,谁也不能低看你一眼。”
    许烟樱:“可也绝不会高看我一眼。”
    “你怎么这么倔呢”,卢韶芳叹气:“那你方才去见那安郡主了,怎样?”
    看着盘子里各式的糕点,许烟樱拿起一块指尖轻轻一捻,便碎成了渣。
    她好整以暇的拍拍手,勾唇:“同是没父亲陪伴长大的孩子,又能比我好的哪去,看着对凉都很陌生,应该是从小养在外面的,这就很好。”
    “可是方才各家夫人都说沐南均将女儿养的很好。”
    “再好都是个女子,还能去莫干山打仗不成,沐南均藏着掖着养女儿,看陛下这么喜欢,指不定盘算着送进宫里呢”,许烟樱道:“可不能让沐家小姐进了宫啊。”
    那她秦王府岂不是更难了。
    卢韶芳:“陛下封的是郡主,想来没有纳进宫的想法,要不然早就封妃了。”
    冷哼一声,许烟樱心烦,拉着婢女就去放纸鸢。
    会场中央缓缓升起一只只美轮美奂的鸳,萦绕着夫人小姐的嬉笑声。
    这边遮天蔽日,那边穆安同青简还在奋斗。
    明月疑惑:“王妃,怎么飞不起来?”
    “这边风小”。
    穆安亲手在纸鸢上写了祝福,墨迹干在上面,扑棱蛾子远远瞧去,更丑了。
    “噗嗤”笑出了声,穆安把自己逗乐了,她无奈道:“还得去中间放,本来不想去人多处的。”
    “说不定是王妃的愿望太沉了,纸鸢都飞不起来了”,明月戏谑:“一愿君颜长欢,二愿君身长健,三愿君心越流年,岁岁长牵念……”
    八角傻笑,从明月手中夺过纸鸢,瞪她:“小姐说,读出来就不灵验了。”
    明月:“才不会呢,王妃写给主子的,怎样都会灵验的。”
    穆安面不红心不跳,任由她们嬉闹。
    她一过来,大家骤然停了手中的事,愣愣看着她,齐声:“郡主。”
    “嗯”,陡然被一群女人围着,穆安已经开始头疼了:“诸位不用管我,好好玩。”
    “郡主的纸鸢有什么问题吗?怎么半天也没见飞起来”,一小姐将纸鸢线递给婢女,一脸好奇的过来:“呦,郡主这纸鸢上写的什么呀?”
    纸鸢平放着,谁都看的清。
    君颜长欢,君身长健,君心越流年……
    穆安不理会,青简才刚把扑棱蛾子拿起来,一阵清风自上空席卷而来,纸鸢果真像个大蛾子一样扑棱着上了天。
    青简提醒:“小姐,扯着线,别掉下来了。”
    看着纸鸢从头顶漫过,越飞越高,这阵风来的正是时候,蛾子载着自己的思念祝福,比其他纸鸢飞的都高。
    迎着温煦的春风,迎着光,渐渐化做一个小点。
    众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可大多心思还留在那纸鸢飞祝福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知谁抬高了声:“郡主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
    穆安半回首看了那说话的女子一眼,想告诉她——不是心上人,是心尖尖上的如意郎君。
    微抿唇还笑着,忽见那女孩变了脸,惊惧的指着上空,破了音:“那是什么东西!”
    只觉得手中一空,紧绷的纸鸢线无力的垂了下来,掌心放空了。
    穆安沉眉:“断了。”
    “是只鹰,小姐小心”,青简护着穆安一起抬头去看,沉声:“是鹰把我们的纸鸢啄断了。”
    还真是,那鹰比空中任何一个纸鸢都要大的多,发黑的双翼扇动着飓风,它啄断了穆安的纸鸢,那线在穆安的指尖随风飘扬,老鹰似乎盯上了扑棱蛾子,凶狠的追了上去,在上空盘旋几圈又无能为力。
    断了线的纸鸢散于天地间,是追不到的。
    突然,八角尖叫一声:“小姐,小心!”
    会场上骤然算是惊呼。
    许烟樱愣住了,扔了纸鸢抓住卢韶芳,深吸一口气:“母亲,那不是哥哥的鹰吗?”
    卢韶芳仔细一看,还真是:“你哥怎么回事,连个畜牲都看不住,怎么让它跑出来了?”
    “我怎么知道”,许烟樱急了,推搡身边的婢女:“快去找世子,把他的鹰唤回去。”
    这畜牲可是吃腐肉长大的,连人都敢吃,凶残无比,长成如今这个模样,许烟樱平素见了笼子,都是绕着走。
    会场大多是女眷,且已经乱了,各个三两拉在一起落荒而逃,若是被划一爪子,不死也残。
    可看那鹰竟直直朝会场中央飞过来,戾声响彻云霄。
    明月:“王妃,快走。”
    穆安不做她想,拉着八角就往席位跑去。
    那边的穆南均看到,厉声:“哪来的畜牲,还不拿下!”
    “是”。
    他身边的侍卫闻风而动,以雷霆之势向场内奔过去。
    王楚君半路折返,听到惊呼才看到那鹰快要追上穆安,瞬间白了脸:“南均,快救安儿!”
    说完不等穆南均过来,自己已经往穆安身边跑去。
    会场太大,现下人乱,脚程怎能比得过巨鹰的翅膀,猛烈的飓风带着腐肉的腥臭,扇过来,穆安只感觉背部好像被一股无形的蛮力锤了一下,她吐出一嘴的土,还有新鲜的草屑。
    “这玩意为什么跟着我!?”
    “小姐先走”,青简停下脚步,抽出腰侧的剑:“我拦住它!”
    穆安皱眉:“人倒霉了连畜牲都挑着欺负,真以为你姑奶奶消沉两天就是软柿子了,明月!带着八角躲开。”
    那鹰长叫一声,翅膀已经扇过来,青简错身躲开,一剑刺过去,不曾想那鹰坚如磐石,差点伤到自己。
    没人看到穆安从那摸出一把短刀,纵身一跃就到了青简身后,她看清了那鹰的面容,双眼都是腥红的,这已经不是猛兽,是凶兽了。
    那畜牲此刻看穆安的眼神活脱脱的美味佳肴,漆黑的鹰嘴隐约有涎水流下。
    穆安:“……”
    青简:“小姐,砍了它!”
    “还怕它不成”,冷了脸,虚晃一招,没人看到数十根银针已经朝那鹰飞过去,穆安说:“它盯着我,你从后面过去。”
    见银针被扇了回来,穆安又从空间调,她就不信,次次都能躲过。
    众位夫人小姐已经吓疯了,远远看去,安郡主同身边的婢女一前一后居然将那鹰缠住了。
    安郡主身姿灵巧,出手狠辣,数此都从鹰爪下逃生,看不出一点慌乱。
    滑着短刀从鹰腹下飘过,穆安趁机从下给那鹰来了一针。
    黑鹰震动翅膀,穆安差点被踹飞出去,尘土蒙了眼,滚了好几圈才狼狈的爬起来。
    “小姐”,青简惊呼一声,回头看那鹰突然不太对劲,动作慢了很多,她当即一冷剑捅进去。
    鹰知道自己打不过,扑腾着就要跑,穆安翻身起来跃到它身上,神色一冷,短刀毫不犹豫的从脆弱的脖子刺了进去,血柱喷出来,溅了一身,腥臭极了。
    一瞬间,穆安好像回到了曾经,她努力的想要活下来的曾经。
    这场血腥的屠杀从会场中央一直拉到了东南角。
    看着那鹰挣扎两下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一片绿草,会场上死一般的沉寂。
    穆南均身边的侍卫艰难的吞一口唾沫,面面相觑:“方才想出手,可是……”
    压根没他们的机会,那青简姑娘一手剑法凶煞凌厉,逼的那畜牲毫无退路。
    还有自家郡主……太凶残了。
    穆南均同王楚君站在不远处,心中的震荡久久不能平复。
    王楚君:“那还是我们的安儿吗?”
    “在京城,安儿若是不狠,就活不到现在”,穆南均垂眸看她:“你忘了珣儿说过,同萧氏争权,安儿从未袖手旁观,她忍了很多年。”
    王楚君红了眼,不忍去看。
    狠狠踹了那鹰一脚,借着身体的遮挡穆安悄然把针头拔了,青简递了帕子过来:“小姐,擦擦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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