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鹰尖锐的嘶叫一声,像是在恐惧什么。
    许邝大惊:“人都死哪去了!”
    屋子里凉飕飕的,似有阴风窜进来,就是没人回应他。
    守在院子里的侍卫都哑巴了,还是聋了,或者死了。
    骤然间,许邝一个激灵惊坐着,脊背窜上冷汗,他抬手揉着太阳穴,愈发的阴冷:“人呢!啊!”
    依旧没人应。
    忽然间,院子里的灯笼灭了,本来映照着月色的窗户瞬间暗了下来,似乎有个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定睛去看,又空荡荡的什么都没。
    起身披上外袍,拿起架子上的剑,许邝沉着脸往出走。
    院子里的鹰突然长嘶一声,那叫声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又在逐渐的哽咽中没了响动。
    这会功夫,许邝硬是出了一头的冷汗,他一脚踹开门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淡淡的飘着血腥味,夜风拂过他的面颊。
    “什么人!出来!”
    冷刃出鞘,许邝大步跃到院中央,昏暗中,看清了廊上横七竖八的侍卫,不知死活。
    而那关鹰的笼子大开着,伸手一抹,湿漉漉的——是血。
    畜牲的血浸染了整个笼子,垂死挣扎过程中,羽毛掉落,铺压脚底。
    许邝大怒,厉声:“谁,出来!”
    夜中,许烟樱还在沉睡,婢女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将她从床榻中唤醒。
    “怎么了?”揉着疲惫的眼,许烟樱坐起身,婢女立刻拿了披风给她盖上,亮了灯,隐约听到院子里的稍凌乱的脚步声,她睁眼:“发生什么事了。”
    婢女这会反倒平静下来,小声道:“好像是府中进刺客了。”
    “什么?”许烟樱一惊:“哪来的刺客?母亲呢?”
    “夫人没事,是世子院中出事了。”
    穿好外衣,许烟樱让婢女去看看卢韶芳,怕受刺客惊扰,她带着两人向许邝的院子里去。
    此刻,许邝院中灯火通明,跪满了人,被人打昏的侍卫被抬出来扔在地上,几桶冷水浇下去,瞬间都醒了。
    看清眼前的景象,各个如临大敌,翻身起来就跪在许邝面前:“世子饶命。”
    “饶命!”许邝简直怒不可遏,一脚踹过去:“一群废物!人呢?”
    “什……什么人?”
    天大的笑话,堂堂秦王府,王世子的院子,三更半夜进了刺客,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居然没一个发现!
    甚至不知道有人夜袭!
    许烟樱在许邝的怒吼声中一颤,回头低声:“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
    “是。”
    婢女们远远的退在一旁,巴不得不进去。
    紧着步子,许烟樱紧锁眉头,绕过侍卫,行至院中央:“大哥,怎么回事?可有伤着?”
    指尖冰凉,许邝瞥了一眼散发而来的许烟樱:“没你的事,回屋待着,别出来。”
    “府中怎么会进了刺客?”许烟樱罔若未闻,只道:“直直奔着大哥的院子来,大哥小心点。”
    她余光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侍卫,发觉没人受伤,抬眸一看,后方一人高的鹰笼在月色下泛着腥红,那鹰头扭曲在地,脖颈处的鲜血还在涓涓的往出流,长长的血痕一直到许邝的脚下,湿了他的鞋底。
    别过眼,许烟樱胃里翻滚,捂着帕子走到一旁,冷声:“既然大哥无事,我先退下了,大哥千万小心。”
    到底是什么人,夜闯秦王府,一个人没杀,却要了几头畜牲的命,连许邝后院那条剧毒的重蟒都未放过。
    仔细看过那鹰的伤口,居然是被一刀毙命,来人到底有多厉害,让那鹰反抗不得。
    “院子里清理干净”,许邝盯着那笼子,阴声:“谁要是走漏了风声,本世子决不轻饶!”
    侍卫低问:“世子,不查吗?”
    “查!查个屁!”
    这么多人发现不了一个人,还查!
    这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走到那鹰的尸体身边,许邝低身去看,那脖子上的致命一刀因为力道不够,中间有了断痕。
    盯着那伤口看了会,许邝暗自心惊,这一刀同春鸳会场上死在穆安手下的那鹰多像啊……
    惊的许邝倏然起身,心口还在跳,怎么可能!
    “来人!”许邝指着那鹰,骤然沉声:“抬出去!”
    响动声同样惊到了隔壁院的三姑娘,她似乎很不开心,一直特立独行,晚上也不要婢女守夜,被吵醒她就睡不着了。
    冷冰冰问:“外面怎么回事啊?吵什么呢?”
    婢女早就在门口等着,却又不敢进去打扰,里面这位来历不明的三姑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虽然不打骂下人,可动不动就捏着剑刃在屋子里看,那嗜血的杀气,让一众婢女瑟瑟发抖。
    里面一出声,外面就答道:“三姑娘歇息,是世子院中进了刺客,好像是杀了世子的鹰。”
    里面好像笑了一声:“一个刺客就乱成这样,一群废物,怕什么怕,就是要你命的来了又如何,提剑上去砍就是,磨磨唧唧。”
    婢女哪里敢反驳,连连应和。
    “别吵我,我要睡觉,谁再吵,我就杀了她!”
    婢女吓得瘫倒在地:“知…知、道了。”
    四月初的暖阳给了凉都满满的生机,东方天际一晓白,沉睡的凉都便活跃起来。
    青简和孟锐一前一后回了熹微院,穆安一整夜没睡,坐在桌子前,一壶茶早就凉透了,跟她此刻的心一样。
    “明月听风应该不在城内”,青简自我安慰:“再等等,说不定今日就回来了。”
    孟锐束发微乱,他毫不在意:“郡主别担心,属下再带人到城外去找。”
    穆安想了片刻,她现在不知道明月听风到底落入了谁的手中,凉都到底有什么人如此高看于她。
    低了音,夹杂着疲惫,穆安抵着额头,道:“孟锐你先退下,多注意着城门口,看今日她们会不会回来。”
    等孟锐走了,青简才压低了声:“小姐,会不会是王世子?”
    “不是他。”
    看了青简一眼,穆安摆手,起身原地踱步:“我昨夜去了秦王府,秦王府一切如常,没找到人,这次不是他。”
    “那还有谁?”青简一拳锤在桌面上,愤道:“凉都不安全,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小姐。”
    是啊,凉都不安全,她到哪里都不安全。
    穆安想着,手底下的动作得快了。
    早膳十分,穆安已经装扮好,今日是宁老夫人的八十大寿,穆安本不想去,奈何凉后身边人亲自来请,她无法拒绝。
    宁老夫人是凉后的母亲,连许博延都抽出时间亲自祝寿,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饭桌上,穆安一直心不在焉,连王楚君同她说话都没听清。
    “安儿?”
    王楚君抽掉那快戳进喉咙的筷子,温婉一笑:“安儿你想什么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娘,我没事”,穆安扯出一抹笑:“凉都是不是好多人看沐府不顺眼啊?”
    穆南均抬眼:“安儿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想到了,爹娘半生未回过凉都,哪怕有陛下的信任,可在别人眼里,到底是毫无建树,沐府不比前朝,爹爹又不在官场沉浮里混”,穆安认真道:“如今虽然背着虚名,可哥哥的世子之位是毫不作假的,以后也是世代承袭蒙荫,凉都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
    “爹的好女儿”,穆南均大笑:“你整日想这么多做什么,就算天塌了,还有爹撑着呢,你哥哥的功勋都是自己得来的,他们羡慕不来。”
    穆安狡辩:“可是总会有人嫉妒啊?”
    “这话倒是不假”,王楚君看了喜笑颜开的穆南均一眼,无奈的摇头,对穆安说:“爹娘早就同你说过,离那王世子远点,你哥哥挡了秦王府的路。”
    提起心神,穆安又问:“除了王世子,难道就没别人了不成?”
    “当然还有了……”
    中午要去参加寿宴,青简食之乏味,看着手中的稀粥,一口都不想喝,刚端起碗就看到穆安急匆匆回来。
    她倏然站起来:“有眉目了?”
    “嗯”,穆安抬眸:“看来这宁府我还非去不可了。”
    当今凉后有个人人称赞的名字——宁华。
    宁老夫人膝下还有一子,比凉后小了十来岁,自古以来,帝王最怕外戚干政,许博延已经算大度的了,可这宁洪不是个省油的灯。
    早些年中饱私囊,借着自己的身份,官臣勾结,居然在军粮上动手脚,导致边郡的将士吃了陈年霉粮,死了几个人。
    三年前的凉都军梁案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宁洪当时任职户部,一层层查下来,他倒是有几分手段,拿不少经手办事的下属顶了罪,自己暗中将军粮的窟窿填上,最后只办了个督察不利。
    本以为他能消停点,谁知道去年见风头过了,又要故技重施,也不知是真蠢还是被人陷害,被初出茅庐的沐珣查了个底朝天,直接被卸了职。
    自此便在家中浑浑噩噩度日,也恨上了沐珣,曾与他交好的人平日里没少给沐府使绊子。
    好在穆南均和王楚君都不在意,沐珣独当一面,将里外打点的很好。
    凉后知道弟弟的德行,早就心灰意冷,也不盼着他好,就希望他别惹事,安稳在府中了此一生。
    去往宁府的途中,穆安嘱咐青简:“宁洪此人还有一个嗜好,出了名的淫贼,府中的婢女没一个逃过他的魔爪,无耻到把手都能伸到宁老夫人旁边的丫鬟身上了,差点被宁老夫人打死。”
    虽过八十高寿,宁老夫人也确实康健,对膝下这一孽子,早就不报有希望,是个有风骨的老太太,若是再年轻几年,说不定真能大义灭亲。
    青简沉声:“万一明月听风不在宁府呢?”
    “孟锐确认过了,昨日午时,宁洪确实出过城,还特意从沐府门口经过,门口的守卫看的清清楚楚。”
    “如此说来,明月出府可能刚好同宁洪撞在一起”,青简道:“明月也是心大,没注意到被人跟了。”
    孟锐抬声:“郡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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