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走在孟锐前头,偶尔说句话,身后也只是闷闷的应一声,她寻思,郡主到底看上这傻大个哪了?
    经过青阁的改善,墨海阁从里至外变动巨大,这所宅子本就融合了不少机关暗门,正好顺了他们的意思。
    阁中整体布局紧凑又不失去条理,孟锐边走边瞧,愈发觉得此地不单单是用来开医馆的。
    青灵回头看了孟锐一眼,步子一停,孟锐不小心撞在她身上,连连道歉:“不好意思,青灵姑娘。”
    “没事”,青灵双手环胸,审视着他,挑眉:“多大了?”
    “啊?”孟锐不解,呆呆的看着青灵,半张着嘴。
    “我问你多大了。”
    是小姐口中的年轻侍卫,确实挺年轻,身材高大,能同夜凶里那些弟子相较一二了。
    长相虽不是特别出众,却也挑不出瑕疵,看着就很舒服,倒是比夜凶里那些家伙温和可许多,就是有点呆,老觉得憨傻。
    尤其是孟锐笨拙一笑,青灵刚寻思着,孟锐就对她笑了一下。
    青灵:“……”
    第一次被姑娘问年龄,孟锐有些难为情,对青灵道:“二十三了。”
    青灵一哂:“你知道郡主要你干什么吗?”
    穆安要暗中建立门派,招揽弟子的事并未告诉孟锐,得先让孟锐同青阁接触,若是万分契合,自然是好的,若是这其中发现孟锐不合适,还能令选其他人。
    青灵带着审视的双眼让孟锐无所适从,想了想,谨慎回答:“既然跟了郡主,郡主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让你杀人你也不问缘由,在所不惜?”
    “青灵姑娘”,孟锐惊了一下,说:“取人性命总该有个理由,怎会无端就杀人呢?若是该杀之人,我自然不会手软。”
    “谁跟你说一定是该杀之人了”,青灵冷了脸,沉音:“若是不告诉你缘由,只命令你去杀一人,你见那人可怜,难道就不杀了吗?”
    “这……”
    孟锐被问住了,梗了片刻,微微摇头:“郡主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会探清缘由,再杀他。”
    “希望你对小姐能永远忠诚。”
    看着孟锐,青灵往另一个方向径直而去,想着她最后一句话,孟锐心道:“自然。”
    他会永远忠诚于对自己有恩之人,孟大娘情况逐渐好转,如今不仅能下床走动,偶尔还能到街上去走走,本是苟延残喘将死之人,得恩人相助,能在这世间多留一刻都是赚的。
    孟锐心下感激不尽,穆安就是他的恩人。
    天边落霞极淡,在云雾的缠绕下虚浮的铺着,天际隐见阴沉,怕要下雨了。
    风中夹杂了冷气,八角转身拿了披风给穆安盖上。
    伸手将绳子系好,穆安站在门口看着遥远的天际,自言自语:“爹爹刚走,这天就要下雨了,该把人耽搁在路上,天意也挑不清时候。”
    每到天寒冷雨,穆南均就全身疼痛,老病根,要伴一辈子了。
    “小姐别担心,你特意给将军备了那么多药,能用上的”,八角站在一旁:“前两日还听夫人说,你的药比府中的医师还要好,旧伤都不疼了。”
    穆安一笑,爹娘的身子,得慢慢调理,她备好了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穆南均便走了。
    听风千里而来,除了萧辞的担心,还有思念的问候,这些穆安都知道,虽然他什么都没托听风说,什么话都没留,可他的思念随着听风的到来,尽道无余。
    许博延动作极快,连夜的三司会审,十六位下狱朝臣,其中已经放了八位,重罚了三位,剩下几个还关着,都是同宁洪有所交涉,构陷忠良的人,等彻底查办下来,丢了小命的也就两三人。
    只有许邝从始至终未被提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罪,一朝下狱,狱中的境况实在算不上多好,角落里的老鼠成宿成宿的叫,让他烦躁难耐。
    外面的狱卒不知说着哪里的混话,许邝坐在草堆里,强迫自己闭目养神,一连几日,听外面唠嗑,他大概知道宁洪卖国一事,惊愕不已。
    可他与宁洪素无牵扯,好端端的,怎会被宫中精锐抓起来。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猛然睁眼,他阴声:“来人!”
    门口的狱卒听到,麻溜的跑过来,嬉皮笑脸:“王世子你歇歇吧,外面刚消停,上头的令还没下来,等陛下说放你出去,你就能出去了。”
    看了他一眼,许邝起身,衣袍早就脏不可耐,多穿一日他就恶心一日,站在牢门前,凝声问:“秦王府可有人来?”
    “有”,狱卒想了想:“每天都有来,可小的也不好放人进来啊。”
    摘了腰间的玉佩扔过去,那狱卒眼睛一亮,双手接过,强装为难:“王世子……这怎么好?”
    “本世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让秦王府的人进来一趟,本世子有事情交代”,许邝说:“等我出去,再赏。”
    一听还有银子拿,狱卒笑呵呵的让许邝回去坐下,他这就想办法让秦王府的人进来。
    前两日是不行,宫里的人天天跑着,时时刻刻盯着呢,今天松了不少,宫里的侍卫撤了大半,宁洪叛国案在当前仅有的证据面前,算是告一段落。
    许邝等了小半个时辰,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光向牢外看过去,狱卒低低喊了一声:“王世子,有人来看你了。”
    许烟樱亲自来了,府中的小厮日日报不吉,她都听烦了,牢狱中的环境腌臜难闻,她自进来便一直蹙着眉头,地上有成年累月的积洼,一深一浅,贸然踩进去鞋子湿了大半,本能的不舒服。
    从狱卒手中接过灯,她挑着向旁边走去,一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大哥?”
    “怎么来的是你”,许邝低低开了口,吓了许烟樱一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牢门前,说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下次别来了。”
    “家中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担心”,许烟樱放下灯,见许邝落魄的样子,愁眉苦脸:“母亲食寝难安,我不见你一面怎么行?”
    “府中还好吗?”
    顿了一下,许烟樱说:“好,有三妹在,没人敢随意搜查。”
    微微一愣,想到青音那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许邝了然,顿时放心不少。
    从缝里递了热乎的饭菜和干净的衣裳过去,许烟樱定下心神,正色起来:“大哥为什么被抓?同宁府有关吗?”
    许邝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同许烟樱一样不解,微摇头:“宁洪叛国了?”
    “是,我也是多方打探才寻得一点风声,大哥知道吗,宁洪早就勾结大齐,这次攻打莫干山怕是有备而来,昨日下午,沐南均已经率兵北上,去援助珣世子了。”
    “沐珣这么久都没消息传回来,指不定死了呢”,许邝盘腿坐在地上,垫着干草,慢慢吃着许烟樱带来的饭菜,闷哼:“倒是那沐南均,一直以来空有虚名,陛下不重用他,却分外敬重,这次更是,初离凉都城就率兵北上,陛下对他几乎从未有过不信,是不是花架子,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许烟樱心下焦急:“现在说这些没用,大哥你得想办法出来。”
    筷子一顿,牢里昏暗,看不清许邝的情绪,他低着头,像盘踞的毒蛇,阴森森的。
    “有人害我。”
    这是唯一的回答,许邝想不出别的原因,他自认为向来谨慎小心,后路清理的极其干净,没什么任人拿捏的把柄——除了穆安!
    四个字轻飘飘的进了许烟樱的耳朵,她大惊,攥紧了手:“大哥,是谁要害你?”
    “烟樱,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你回去护好秦王府,书房的桌子下有暗格,里面的东西毁了”,许邝沉声:“防着沐府,尤其是安郡主。”
    “安郡主?大哥难不成觉得是安郡主要害我们?”
    怎么会?
    许烟樱以为她至少算穆安在凉都城唯一的朋友,虽不深交,却也各取所需,无冤无仇,为何会暗中陷害。
    她还犹豫着,就听许邝道:“不一定是安郡主,但她不得不防,烟樱你记住了,此人万万不能信,还有,让母亲进宫去见见陛下。”
    “为何让母亲进宫,我去。”
    “不行,陛下本就不亲近你,你去了也无用,念着旧情,陛下也会给母亲一分薄面,或许能探到消息。”
    狱卒来催了,许烟樱点头:“大哥放心,我知道了。”
    捡起地上的灯,外面天色已暗,她最后看了许邝一眼才紧着步子出去,婢女还焦急的在墙根下等着,看到她出来连忙迎上来。
    “回府”,上了那车,在黑沉沉的凉都城,许烟樱回了府,问了婢女,卢韶芳将自己关在佛堂,一下午都没出来了,晚上怕也不准备回屋。
    “小姐,要不要劝劝夫人,让她歇着?”
    沉默少顷,许烟樱摇头:“爱怎样就怎样吧,让人伺候着就行。”
    她相信人定胜天,吃斋念佛有什么用,每每家中有事,卢韶芳就往佛堂钻,她拜了二十年,也没见父亲回来,徒劳无功的事,没用。
    屏退其他人,许烟樱独自去了许邝的书房,却发现书房的烛火亮着,里面有人影闪动,她一惊,小跑着推开门:“谁!”
    定睛一看,桌子上肆意的坐着一人,一双眼直直的看过来,没掀起任何水花,跳下来就要离开。
    看清了里面的人,许烟樱松了一口气:“三妹怎么在这?”
    许邝的书房平时很少有人进,三姑娘近日在秦王府风头无两,来去自如,谁也不敢拦,入了夜,院子里有些凉,许烟樱转身将门关上,没给青音离开的机会。
    她抬眼:“这么晚了,三妹到大哥书房来做什么?”
    “随便看看,像大哥这种人,不是都喜欢往书房藏东西吗?”青音漠然:“被抓去这么久还没放出来,我来找找,或许有啥证据能救他。”
    许烟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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