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会拧成一股绳,一鼓作气拿下城池,萧辞不能。
    穆南均叹道:“况且萧辞从未和大齐沙兵道的大当家交过手,不知道那人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马,此仗并不好打。”
    “可为了哥哥,萧辞必须打”,穆安抬眸,幽瞳中坚毅又决绝,道:“爹,我听历猿副领说起过李卫,十三部同李卫的城池相连,为什么李卫不开城放十三部的百姓进去?”
    “爹前后派了五批探子进去,无一回来,李卫封地比爹想象的还要防守严密。”
    穆安:“萧辞还说什么了?”
    顿了一下,穆南均沉声:“魏彪说沙兵道大当家背后有人,爹和萧辞一度怀疑到李卫身上,李卫手中有兵,可进不去封地,谁都不知道李卫如今的踪迹,暗中埋伏你哥的人,是否和李卫有关,我们都无从得知。”
    他们被逼进了一个死循环,李卫此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王楚君来的时候,穆安已经离开了。
    十三部多的是自然而生的药材,将士们缺药,穆安便制药,她将自己关在药房里两日,一箱一箱上好的药往军中送。
    青简推门进来:“小姐,王爷离开丹城了。”
    “这么快?”后面的消息萧辞没再传过来,防止发生变故,很多事情都得暗中来,不知道魏彪又透露了什么,让萧辞这么快发兵,穆安原地走了两圈:“他带了多少人马?”
    “奚九已经回了丹城,王爷带着两万孤狼军径直往关外去,过了关便会看到大齐沙兵道的界碑”,青简语速飞快:“若是不出意外,这次沙兵道一战就在两日后。”
    孤狼军的号角会响彻关外的黄沙,一直荡进雁回的小镇。
    自从大齐一开兵,雁回就陷入了紧张的待战,夜里巡防的将士扩大了三倍,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王江堇成天的宿在军中,王家军同他日夜磨合,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属于王泽明的战法彻底磨净,以往温和的大公子脱了布袍,代替王家男儿,撑住了整个王家军。
    那些铁壁重围,牢不可破不再是假象,王江堇是个好的统帅,他刻苦的钻研过孤狼军的作战守法,大齐骑射的来去自如,将孤狼军的猛同大齐军的迅融合在王家军身上,这也是一只独一无二的军队。
    那些满腔的热血终将所有的畏惧一扫而空,他们想成为雁回的盾,守住雁回境内的万千大梁阔土。
    巡关的探子飞马疾书:“报——大公子,摄政王的两万孤狼军已行至大齐沙兵道。”
    王江堇剑眉微抬,仰头看着头顶连着边际的黄沙,说:“好。”
    王灿上窜下跳,像个猴子,鲁莽冲撞的跑进了前厅:“爷爷呢?”
    “慢点,老爷子在里面呢。”
    “爷爷”,王灿跨步绕过长廊,进了正厅:“爷爷,我爹回来了。”
    “回来了就回来了,你一边坐着去,冲冲撞撞,何时才能稳重一点”,王泽明面带沧桑,道:“又偷偷出关了?”
    王灿眨巴着眼睛,一摸后脑勺躲过王泽明抛过来的棍子,立到一旁,没好气道:“爷爷,我很小心的,就带了三十人,也没往远处去,就在爹的管辖范围内跑了跑,前天撞到一伙沙匪,还被我们绞了。”
    王泽明叹了口气,皱纹横生的面庞愁容累累,看着他:“三十个人安全吗?若是碰到大齐探关的兵,看你怎么回来!”
    “碰上了就打,打不过就拼命打,有什么大不了的”,王灿偷偷看着王泽明的表情,随时准备撒脚丫子跑,嘴上还不停说着:“大哥如今在博州声名赫赫,地方官员皆敬着他,多威风啊?我也是王家的好儿郎,总不能天天待在校场,校场的兄弟们都出去御敌了,我每天跟着巡城队溜达有什么意思。”
    王泽明:“你还犟!”
    “本来就是么。”
    “臭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的话你都不听了?”王泽明闷声:“让你去你爹的手下待着,你又不愿意,关外现在太平吗?你带三十个人乱跑,多少人盯着,若是那些个沙匪俘虏了你,威胁你爹,你又该如何?”
    王灿一噎,攥着手指没声了:“……我下次多带些人。”
    “你是嫌目标还不够大是吗?”
    王灿:“……”
    在院里就听到爷孙两拌嘴,王江堇快步进来,肩上还留着黄沙,他随手拍了拍,瞪了王灿一眼,对上方的王泽明一拱手:“爹,我回来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城外,好长时间没回家了,见王泽明的白发都多生了一层,那股子精神气都弱了不少,不由得担心:“爹可得保重身体啊?”
    王泽明示意他先坐下:“老了老了,保重身体也没用了,关外情况怎么样?”
    “萧辞已经压兵大齐沙兵道了”,王江堇郑重道:“我也遣了人过去,得和萧辞通信。”
    “窝在境内的大齐主要兵力呢?动了吗?”
    王江堇摇头:“还没动,如爹所料,我也是担心着,养精蓄锐的大齐最少十五万兵马,粮草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他们能蛰伏这么长时间,按兵不动,必然有鬼。”
    “唉,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王泽明说:“萧辞都打到门口了,他们还不动,要么就是沙兵道有人,要么就是准备偷袭。”
    王江堇:“可不管从后方包围孤狼军,还是指兵雁回,我们都很危险。”
    “那就打!一举拿下沙兵道,逼他大齐军后撤护国”,王泽明心下一横:“明日若是大齐军还未动,你就带兵出关,将关外兵匪的老窝一个不留都端掉,忍了这么多年,如今也不再有顾忌了!这层脸皮早就该撕了。”
    “是”,王江堇一瞬间挺直了脊背,热血沸腾。
    若不是维持那表面的平衡,这些个为祸无辜的兵匪老窝早就端干净了,那能留到今日。
    他们散部在关外各处,就是沙兵道两大当家的眼睛和耳朵,王江堇隔应好多年了。
    知道王江堇回来,邱珠玉张罗着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丫鬟扶着陈氏出来,她走起路都有些颤颤巍巍。
    听了穆安的话,来雁回过年,便一直住着了,零零散散听着京城的消息,再到最后知道了凉都的消息,陈氏便病了,生了一场大病。
    李宣然日夜照顾着,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她的医术进步很大,控制住陈氏不倒不成问题。
    “老夫人”,李宣然快步迎上去,亲自扶着陈氏落座,回眸问丫鬟:“怎么老夫人一个人来了,祖母呢?”
    陈氏低低咳嗽两声,握着李宣然的手背,低低道:“我同你祖母说了会话,她累了些,便歇着了,等她起了再差人送吃的过去。”
    李宣然突然不说话了,抚慰的给陈氏拿了碗筷,才到一边坐下。
    两个年迈的老人在一起,能说什么呢?
    无非就是儿女,骤然知道自己的儿女都还活着,远在他国,李宣然记得消息传回来当日,家里死一般的沉寂。
    一连好几日,都没人敢说半点同穆南均,王楚君的事。
    邱珠玉拉着司蔓菁在屋里哭红了眼,直至今日,还是没人敢在明面上提起。
    李宣然不解,分明思念的厉害,却一家人都紧绷着,像是在心里埋了恨。
    王灿偷偷拽了拽李宣然的袖子,小声:“大嫂,悄悄告诉你个事。”
    李宣然垂眼:“什么?”
    “我听说安安妹妹来了莫干山”,王灿生怕别人听到了,小心的凑近李宣然:“现在已经去了十三部,姑姑也来了,姑丈一家都在十三部。”
    “当真!”李宣然跑心口狂跳,震惊的看着王灿:“听谁说的?”
    “我偷偷在关外跑,听到的风声,虽然没有明说是安安妹妹,可是从凉都城来的郡主和夫人”,王灿笑道:“人称安郡主,我们都知道姑丈如今在十三部做将,来寻他的夫人除了姑姑还有谁?”
    李宣然欣喜不已,她心下一直挂念着穆安,又担心她担心的不得了,展颜:“太好了。”
    “嘘——”,王灿低声:“这件事恐怕爷爷他们也知道了,就是不说,大嫂你说,一天天这样憋着多难受啊?我也想安安妹妹,还有小侄子。”
    李宣然点头:“我也是,上次过后,安妹妹再没传消息回来,又遭逢京城变动,她去了大凉,想要见她就更难了,算算日子,你安妹妹也该生了,就不知道男孩女孩。”
    一想到自己会有一个软糯糯的小侄子,王灿就笑得合不拢嘴,忽地觉得空气有些静,一抬头发现大家都注视着他。
    “灿儿,好好吃饭”,邱珠玉沉着脸:“吃完去看看祖母。”
    穆安妙手回春,王氏现在的身体宛若年轻十岁,只是心病难解,过于思念王楚君,日日抑郁寡欢,听不进去劝,大家只能顺着她。
    饭桌上,司蔓菁左右看看,叹了口气:“这些个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我就挺省心的”,王稙嘿嘿一笑:“娘你瞧,我又不乱跑,好久都没出过家门了。”
    白了他一眼,司蔓菁说:“你那是少了对头,没人追着你打,闲的。”
    王稙:“……”
    “对了”,邱珠玉忽然抬头:“灿儿,钰岚还没消息吗?”
    “没,鬼知道这丫头跑哪去了。”
    “别管她!有本事别回来”,王泽明重声:“一声不吭就跟人跑了,我王家还出了她这么一个丫头,她敢回来,我就敢打断她的腿!”
    司蔓菁一口米差点噎死,本能的想给自己女儿求个情,可回头一想,黑着脸附和:“爹说的对,不能惯着她!她敢回来,我第一个打断她的腿!”
    王稙差点将脸埋进碗里,心下友好的默念:“男人婆快回来,男人婆快回来……”
    陈氏:“钰岚还小,她往南边去了,南边前阵子刚打完仗,哪里都是乱的,没有太平的地方,她一个姑娘家,长这么大没出过雁回,头一次不免让人担心。”
    “哼!知道自己是头一次还跑那么远”,王灿皱眉:“我一转头她就不见了,要不是王爷说了派人去找,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你也是”,邱珠玉偷偷瞥了面色铁青的司蔓菁一眼,训斥王灿:“你也不知道照顾妹妹,就能让她人生地不熟的丢了。”
    王灿冷笑,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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