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园的一切,都昭示着地阎城曾经的样子。
    元龙很不喜欢,他看到那清竹就讨厌,面目厌恶。
    这城中宅果真是个好地方,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呢?
    若是将炼丹场所安在这,那该省去多少麻烦?
    初入城主府,元龙难免被李卫瞧不起,他处处经营,处处小心,才把李卫彻底拉下台,多风光无限的人啊,还不是任他摆布。
    站在院中等了半柱香,黑袍人才陆续将竹园搜查干净。
    “大人,宅子是空的。”
    面色一阴,元龙亲自在院中看了一圈,锐声:“角角落落都查过了吗!”
    “回大人,查过了,没人。”
    “引路的人呢?带过来”,李卫拄着蛇头杖往前院去,不知为何,在这院中站了一会,他胸口有些悬,走起路来都有些力不从心,侧眸道:“过来,扶着我。”
    随在他身侧的黑袍人应了一声,他的额头也渗出了虚汗,吸一口气都费劲,可还得扶着元龙。
    前庭的石子路有些滑,元龙差点摔倒,他瞥了旁边的扶手一眼:“滚开!”
    黑袍不敢解释,悄悄退后。
    院里果然什么人都没,后面的黑袍人匆匆过来,唇角抖动:“大人,那客栈的伙计不见了。”
    元龙:“废物!人呢?”
    “那伙计熟悉这里的布局,刚才偷偷溜了。”
    满院子的人,能让一个瘦弱的伙计溜了,元龙此次可谓是损失惨重,下令砍了那院子里的清竹,连夜挂上了黑布,将隐秘的庭院占为己有。
    黑袍人白天就开始满城搜索,他们说什么百姓就依什么,敞开门欢迎。
    一条条街排查下来,也没什么异样。
    城中最大的米铺,米仓就置在后院,米铺的生意做的很大,地阎城一封,城中人都张嘴等着吃饭,因此这米铺便抢手起来。
    老板哄抬米价,日日还是很多人来买,黑袍人到底也要吃饭,吃“仙丹”度日的那是元龙,因此黑袍人对米铺尊敬很多。
    米铺的伙计忙的脚不沾地,恭恭敬敬的送走一批查院的黑袍人,他们脸和米一样白,比城中吃恶丹最多的百姓都白,米铺的前院大大小小摆放着十多个丹炉,看着就比其他寻常人家都忠诚。
    黑袍人草草搜过,伙计给他们往门外的车上塞了两袋好米,他们便喜悦的走了。
    看着人走远了,伙计才吐一口气,拉着袖子胡乱的擦了擦鬓角的冷汗,那处的皮肤当即黑了点。
    他看了一眼袖子,匆匆唤来其他伙计,怒气冲冲的叹了口气,转身往里面跑了。
    后院米仓挡着墙后面,有一间素雅的小屋。
    穆安一行人都安静的坐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萧辞才淡淡品了口茶。
    “果然,什么时候人都要吃饭,你瞧瞧这些黑袍人,对米铺的伙计都不敢大声吆喝”,穆安起身往门口去,回首道:“此处可信吗?”
    青简点头:“可信,我同听风探过,这米铺中所有人都未吃过丹药,对元龙更是恨之入骨。”
    “我们进来看到的那些陈旧的丹炉都是假的?”
    “是真的”,青简解释:“米铺的人每天都炼丹,而且炼的比寻常百姓家都多,可是他们的丹都是用陈年的谷物炼的,为了迷惑黑袍人。”
    萧辞抬了一下眼角:“那这米铺的老板不简单。”
    前面的米仓里传来脚步声,这屋子里没有窗,只有墙挡着,有些闷热。
    穆安往萧辞身边人,说:“来人了。”
    是米铺的老板,城中富商的典型打扮,华丽的绸缎同他那惨白的面容格格不入。
    “寒舍小,憋屈诸位了”,姚延进暗暗打量了气宇不凡的萧辞一眼,一拱手:“鄙人姚延进,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姚延进谈吐清晰,一举一动都颇有大家风范,不像个普通的商人,他过于规矩了,譬如刚才,很容易引人怀疑,真正圆滑的商人,该是欧阳落那副模样。
    萧辞只说:“萧某人谢过姚老板。”
    姚延进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他不问这群陌生人的来路,一上来就自报姓名,真诚以待,对方却连名字都不肯说。
    不过只是一瞬,仔细一想姚延进便释怀了,他抬手请萧辞坐下,一眼就挑准了难掩锋芒的穆安,微笑道:“想必是萧公子的夫人了。”
    穆安回礼:“正是。”
    “夫人有礼了”,姚延进径直到萧辞对面落座,道:“都是落难人,咱们也不用绕弯子,能让黑袍人追捕,想来诸位也是不愿意同元龙同流合污的,既然来了寒舍,不如就加入我们。”
    萧辞微愕:“姚老板知道城主府的人是元龙?”
    “我怎么会不知道”,姚延进叹了口气:“此事稍后再说,诸位可是地阎城的人?”
    萧辞:“不是。”
    “怪我多问了,旁边两位女侠身手矫捷,进了鄙人这米铺就能翻江倒海,差点把胆小伙计的头拧下来,这等上乘的样貌身手,若在地阎城,我怎会不知道。”
    姚延进自顾自的摇摇头,一嘴多余的话都不问,也不想知道萧辞等人到底来自何处,郑重道:“你们能知道城主府的是元龙,不是李卫城主,想来也是本事不小的人,于危难之中相遇,便是缘分,我们只能联手了。”
    萧辞轻抬眼,对着穆安微挑眉,穆安当即插口:“姚老板别怪我多嘴,你们当真没服用过元龙的丹药?”
    姚延进坚决说:“没有。”
    屋子里实在闷,片刻都出了汗,姚延进一摸额头,那里的惨白当即花了一块,露出下面真是的皮肤。
    穆安惊讶:“你们在脸上抹了东西?”
    “让夫人见笑了,纯属保命手段”,姚要进自嘲:“就跟这满院子的白幡,还有那前院的丹炉一样,都是为了保命,我这米铺有两百人,城中总共有我十家米铺在开,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千两百人,诸位别不信,这就是如今整个地阎城没服用过丹药的正常人了。”
    三十万人里面只有一千人逃脱魔爪,多可怕的数据。
    若是每个城池都照此发展,后果不敢想象。
    “这些人,是两年来我一个一个保下来的,我们用了两年时间,彻底占据了地阎城的米铺生意,暗中屯够了一年的米”,说到这,姚延进眼中泛泪:“用米面暗中制成特殊的粉霜,日日涂抹裸露在外的皮肤,但是诸位也看到了,我们不能流汗,不能见水,因为脸上粉霜遇水会即刻褪掉,所有人在米铺,不能单独行动,每个人时时刻刻都得盯着同伴的脸,每时每刻都要补粉,这样苟且偷生的日子,我们过了大半年。”
    出了这会汗,姚延进脸上的霜基本全褪了,他本身的皮肤带着点黑,可见他遮了多厚的一层。
    胡乱的擦了把汗,姚延进不在意,继续道:“地阎城是从一年前开始慢慢严查出入的,米铺的货物都很难运进来,幸好我们提前准备了,维持了不到两月,城便彻底封了。”
    “那你们之前为什么不离开?”穆安疑声:“既然知道城中凶险,在封城之前悄然离开,便不用苟且偷生这大半年。”
    姚延进沉默片刻,看向萧辞:“我的心情,公子应当理解的,虽是无权无贵之人,却也有爱国之心,哪里能背着自己的朋友逃奔。”
    萧辞看着姚延进,不得不佩服起此人来,沉声道:“你能留下,便是满腔大义,撑到如今,也算对得起这地阎城的三十万百姓了。”
    “是”,一句话,戳在了姚延进心上,他眼角润了一片,说:“可是现在,我撑不下去了。若是之前,我是万万不会轻易帮助诸位的,可今时不同往日,米铺已经走到了尽头,城中人吃完了所有粮食,我的米撑了不足三个月,便空了,如今城中所有人都看着这些米,最多撑三天。”
    “因此看到两位侠女的身手,我姚延进二话不说便留下了诸位,便赌这最后一把,公子,你可愿意帮我?”
    萧辞:“先说说姚老板同李卫城主的事吧。”
    “你!”姚延进一惊,他从萧辞的眼中看到了长驱直入的探究,这种审视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重压在他身上,迫使他站起来,颤声:“萧公子怎么知道我同李卫城主有缘故?”
    萧辞轻点了一下桌面,面容冷峻:“姚老板一提李卫,我瞧出来的,长话短说,我们就是那能帮助你的人,姚老板说清楚些,对我们的筹谋,会更有用。”
    “萧公子果真不是普通人”,姚延进不再迟疑,顿声道:“公子一开始问我怎么知道城主府的人是元龙,因为我曾经是李卫城主身边的管家,算的一手好账,同李卫城主亲如兄弟。”
    过去六七年了,姚延进想起曾经的美好时光仍旧记忆犹新,他带了笑容,道:“李伯父那时候已经稳坐国师之位二十载,因为受宫里器重,李卫在宫里来去自如,带着我也沾了光,一度同宫里的皇子相交,李卫为人圆滑,又有国师撑腰,自然风头极盛,大殿下很赏识他,一来二去,大家便熟稔了。”
    接下来便是丑闻了,姚延进挑着关键的点说了。
    李卫继承了国师年轻时的美貌,虽是男子,却生的皮肤细嫩,一颦一笑都比宫里的宫女强,大殿下在皇城的私宅豢养少年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姚延进早早看出了大殿下的意思,便不让李卫同大殿下来往。
    听着八卦,穆安觉得这剧情越跑越偏了,她蹙眉看了一眼萧辞,却发现萧辞凝神,沉重的想着什么。
    “可是李卫同那大殿下一来二去,居然真生了情愫,大殿下每日变着花样哄李卫开心,两人整日纠缠不休”,姚延进清楚的记得哪一日,他说:“皇后来寝宫寻大殿下,身边还跟着姜雪公主,闯进寝宫,就看到两人欢好,皇后大怒,当下就要斩了李卫。”
    “后来还是国师劝下,将事情瞒过去,不知道国师给了皇后什么好处,皇后不仅饶了李卫,还让国君给了封地,封地有人有兵,让李卫做这闲散城主。”
    穆安眨眼:“后来呢?”
    “李卫走后,皇后便重罚了大殿下,听闻后来大殿下病了一场,便死了”,姚延进深深的皱着眉头,道:“皇后膝下自此便剩了一个姜雪公主,备受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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