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岚默声吃着饭,王灿瞥到一旁的两个牌位,怔了怔,问:“你到处乱跑见过你安安姐吗?”
    “没有啊”,顺着王灿的目光看过去,王钰岚擦了擦嘴角:“怎么了?”
    “告诉你个事情,你不在家,恐怕也不知道。”
    王钰岚莫名的紧张:“什么事啊?”
    “安安快要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了,还有她的爹娘。”
    “爹娘!”王钰岚看着那牌位,骤然一个冷颤,惊恐道:“王灿,你说啥呢?”
    “不骗你,姑姑一家都还活着,他们这么多年,一直在的凉都城。”
    王钰岚不敢相信,呆愣半天:“你说真的?”
    “真的。”
    猛然知道穆南均和王楚君还活着,除了穆安,自己还有一个哥哥,还是大凉世子。
    “对了,我见过那大凉世子啊”,王钰岚倏然蹦起来:“我见过沐珣。”
    王灿:“你哪见过了。”
    “雁回关外,就上次我们去宣然嫂嫂家的药田,遇到关外沙匪,安安姐差点遇险,就是被大凉世子救的,我见过他的。”
    仔细一想,原来从那个时候,沐珣就知道她们身份了,怪不得不肯到家中来做客,在城门口一瞥便离开了。
    王钰岚坐了回去,不知道是喜是悲,她掰着手指:“二哥,姑姑他们都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
    王灿道:“你懂什么?沐珣是大凉世子,身居高位,深的凉帝器重,这个时候,姑姑一家怎能同我们有太多牵扯,万一被有心人发觉,便是麻烦了。”
    “可是安安姐一个人在京城,他们就不担心吗”,王钰岚有些郁闷:“京城又何止是凶险,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安安姐受了多少委屈啊,她一个人走到如今,又有多容易,难道就该轻易原谅他们吗?”
    “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想事情的,你安安姐已经长大了,爷爷说,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那是强者之道”,王灿想着王泽明的话,一字一句解释给王钰岚听:“你瞧瞧,摄政王是多厉害的人啊,如今大梁天下,他一个人坐了九分,却一点都不外露,好像真就是个平平淡淡的王爷,能同这般的人并肩而行,你以为你安安姐是普通的女子吗?”
    “钰岚,若是女子,就该像你安安姐那样,可进可退,单枪匹马就能撑起一片天。”
    王钰岚被激励到了,重重点头:“我会的。”
    “还有啊”,王灿顿了顿,道:“别在你安安姐面前提起孩子的事。”
    “为什么?”
    “因为孩子没有了。”
    “什么叫孩子没有了?”王钰岚僵了片刻,脸色微白:“怎么会这样啊?”
    王灿也心疼,可这就是事实,他们必须接受:“没有办法,别让你安安姐伤心了。”
    “我还想着我会抱侄子呢,我以为安安姐会平安的。”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人总归是要长大的,总归要学着接受一切。
    “小时候,总觉得雁回的城墙好高,高的和天一样,直到后来,我能轻而易举的出了那城墙,我又觉得没什么厉害的”,王钰岚坐在地上,垂声:“后来我真的离开了那城墙,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看到了很多我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的风景,再归来,发现,雁回的城墙是真的高,在这里,我没有被禁锢,相反,是城墙给了我自由。”
    以前以为这是束缚,现在却无比渴望这种束缚,无比想待在这里,一直这样。
    王灿静静听着,他看到王钰岚眼中的泪光,有些恍惚:“你被人欺负了啊?”
    “没有,谁敢欺负我啊。”
    她兴冲冲的跑到南城,欧阳氏族一家都对她很好,欧阳大公子也处处照顾她,吃遍了南城的小吃,冬日里冷了,她便跟着欧阳落去了幽居休养。
    春日,幽居的热了起来,她又天南海北的跑。
    王钰岚看着王灿,说:“二哥,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这次回来,我就好好在家待着,我不会再出去了。”
    王灿平躺着,枕着手臂看屋顶:“你还能在这小城待一辈子啊?”
    “待一辈子怎么了?一辈子也挺好的”,王钰岚学着他的样子躺下,闭上眼,说:“鸟儿飞累了都要歇在树杈上的,我累了,雁回就是我的大树,我愿意永远歇在这。”
    “那什么欧阳公子呢?你不跟着他了。”
    王钰岚心口一紧,当初不过为了一点小女孩心思,她就胆大妄为的追着人家绕,不得不承认,那种勇气,让她再来一次,她是没有的。
    想起欧阳落的笑,还有他每每漫不经心的调侃,都能将王钰岚逗的心神不定,可那双迷人的凤眼,总是含着桃花一样,等你清清楚楚的对上,才深觉,里面波澜不惊,平静的像一汪死泉,你尽管虚掷情深进去,那清灵的眸子里,连桃花都是假的。
    所有的笑意,上了唇角,也只是真的停在唇角,只此而已。
    “……他啊”,好半天,王钰岚才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淡淡一笑:“他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
    王灿坐了起来,笑道:“我家钰岚这么好,谁敢不喜欢呢,那一定是他不够好,配不上我王家千金的深情。”
    王钰岚傻傻一笑,起来拍拍膝盖,又要跪了,她偷懒半天,连心都偷酸了,心口仿佛涩涩的,难受的紧。
    王灿给她留了毯子,今夜王家千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夜了。
    抢了欧阳落马,王钰岚一路到下一个镇子,还跑了好远,到了地方,马儿都疲累的不行。
    荒无人烟的官道,困不住欧阳二公子,有的是人上赶着去接他。
    一个肆意而为的人,怎会同她这小城的丫头做比翼鸟,人家是向往天地的。
    ——
    将十三部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逃遁的黑袍女子。
    青简疑声:“真让她给跑了?可这十三部守得密不透风,她如何离开的?或者还在某处藏着。”
    “这十三部这么大,她若有人相帮,要藏着养伤,我们还不一定找的到”,穆安沉眸:“夜深了,都去歇着吧。”
    萧辞回来的时候,穆安连着外袍爬在榻便睡着了,眉眼静静眯着,灯下看美人,多了三分韵味。
    浸了温热的帕子,替穆安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指尖刚掠到鼻尖,人皱皱眉,轻打了个喷嚏,便醒了。
    迷糊间,穆安觉得脸上热腾腾的,微睁开眼,就对上萧辞的笑颜,她温热的手掌糊在萧辞脸上,含糊不清道:“你这人,怎么看着总是带笑,什么时候你都这样。”
    “笑颜总归能让人舒服些,你看见了,便会心安。”
    “起来,衣服脱了再睡”,萧辞说着,穆安也不想动,她趴着就能睡着了,也没听进去萧辞后面说了什么,身子一空,就被抱在怀里脱了外衫,这才塞进被子里。
    萧辞又在地上忙活半天,才将灯灭了。
    一上来,穆安又睡着了。
    他舍不得惊扰,靠着美人的额尖,抿唇轻声说:“最近累着了,一沾床就困,怎么和小猫一样,黏人许多。”
    穆安好似听到了,往怀里缩了缩,低低回道:“我也只黏你一个。”
    “睡吧,乖。”
    听着平稳的呼吸,萧辞陷入了某种沉思,听到窗外的轻微响动,他掀了掀眼皮,细心的给穆安盖好被褥,转身出去。
    严宽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特别不该惊扰,可又觉得此事不小,垂音:“主子,凉帝暗中亲临十三部了。”
    “什么时候的事?”萧辞微蹙眉:“已经出发了?”
    “不是出发了,是已经到了”,严宽压低了声:“我们的人本来是想暗中进去凉都城,护着沐府,结果发现凉帝七日前就离开凉都城了,一路上微服私巡,现在已经到十三部了,在王世子院中。”
    “什么!”
    萧辞一皱眉,这凉帝也是够胆大的,悄无声息往危险的要地跑。
    “半个时辰前,王世子突然出城,属下还以为他又要搞什么事,便让人跟着,结果迎来了凉帝。”
    还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凉帝既然来了,那萧辞在这的消息必然已经让他知道。
    萧辞正色:“让我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从许邝的暗线中撤出来,今夜太深了,明日本王再亲自拜会。”
    “主子,你说这凉帝怎么突然来了,他微服私访还能出了边境?”
    严宽不解,还是觉得自己太安全了。
    现在徐州到十三部的兵马道还没着手建立,这中间绵延的山脉,就还是危险之地,在横空出世一个山匪之流,在这一带趁乱横行霸道,风险谁也无法评估。
    “许邝半个时辰才惊动,说明他也不知道凉帝会突然造访”,萧辞吸了一口温润的夜风,沉沉道:“现在的十三部,说乱也是乱的,三国人马皆有立足之地,他许邝之所以能站稳脚跟,便是我们没动,让人仔细守着,小心城中走漏了消息。”
    “是。”
    仰头撞了满眼的碎星子,萧辞在廊下立了会才转身进去。
    许邝院中,他里十层外十层的守着,看着上方一袭便衣的许博延震荡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行了,邝儿你退下,朕乏了”,许博延伸了伸腰:“有什么事,明日再禀。”
    “陛下早着歇息,臣先行告退”,许邝行了一礼,道:“院中臣防守严密,陛下尽可放心。”
    许博延看着许邝,成熟了不少,笑了一声:“你办事,朕放心,下去吧。”
    退至门外,许邝还悬着心,许博延都到十三部门口了,他才的得知消息,还以为是误传,真正见了人,才大吃一惊。
    一边往院中走,一边低声训斥身边的侍卫:“凉都的人怎么办事的,陛下出行,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世子恕罪,实在是陛下捂的太严,不仅我们,朝中怕也没人知道。”
    许邝:“怎么回事?”
    “陛下称自己病了,属下看是被朝臣的折子吵的烦了。”
    “闭嘴!”许邝冷道:“好好守着,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进来,尤其是摄政王的人!”
    侍卫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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