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那就这么说定了?”江谦问沈德明。
    沈德明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吧!”
    没有了酒,加上算不上高兴,吃过饭两人就走了。老孟夫妻留下一起喝茶。
    陈美琴呸了一声:“哪有这样的?”
    “他们也希望联达继续开下去,能够拿到钱。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德明说。
    送走老孟夫妻,老少两对夫妻一起上楼,沈薇和江谦进房,沈薇问江谦:“所以我们要现场观摩大戏?”
    江谦搂住她:“既然他们想给我们看,那我们就去看看!”
    第60章 追悼会现场
    八月二十日, 秦家按照本地风俗操办秦获葬礼,家里虚设了灵堂,秦获尸体放在殡仪馆。出院大半个月的秦斐披麻戴孝, 脸色苍白而虚弱地坐在椅子里。
    道士念经,乐队吹吹打打,浑身缟素的周芸扑在地上捶着地,声音早就哭得嘶哑:“老秦啊!你怎么能舍得丢下我们娘仨啊!以后可让我怎么活啊……”
    周雨瑶跪在地上, 木然地看着秦获的照片, 依旧是一派指点江山的气场。
    从昨天到今天,她像是木头人一样听着指挥跟着跪,下午就要去殡仪馆了,听见道士一声:“最后一轮磕头,孝子先来。”
    周雨瑶看着自家哥哥从椅子里站起来。
    秦斐眼泪落下, 跪在地上, 十二分地哀伤叫着:“爸爸!”
    她往地上磕头,头撞在地上“砰砰砰”地响, 磕地额头通红, 简直让见者伤心, 闻者落泪。
    秦获的弟弟过来,拉住他:“阿斐啊!你自己身体不好,要保重啊!爸爸去了就去了,你要往以后看的啊!”
    轮到周雨瑶,她缓缓跪下, 仰头看着秦获的照片, 不知道该哀伤什么,这个家里父母哥哥都不是正常人,一个个都像是可怕的魔鬼, 而自己如果闷声不响,就也成了魔鬼,现在自己下定决心,把妈妈和哥哥送入地狱,她也成了魔鬼。周雨瑶不管了,三个头嗑完,站起来。
    秦斐哭得伤心,周雨瑶脸上没什么泪水,亲友议论:“你看看还是亲生的好,这个小拖油瓶,老秦在世的时候当成亲闺女一样疼,老秦死了,连眼泪都没几滴。”
    “那也未必,还有一个亲生的到现在影子都没见。”
    “那个就别指望了的,看见老秦躺在棺材里,他指不定在那里笑呢?”
    秦获的弟弟恨声:“我要是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骂骂这个小畜生,给我哥出口恶气。”
    秦获的兄弟姊妹侄儿外甥,全部从老家赶了过来,这个哭着“大哥!”那个叫“舅舅”“大伯。”,嚎啕起来,比身体不行的秦斐和思想紧绷太久的周雨瑶还要有真情实感,真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把血缘的感情演绎地十分深。
    周芸这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周芸的姐姐磕头之后,坐在周芸身边,劝她:“大妹啊!你也要保重自己,阿斐身体不好,雨瑶还是个孩子,你要为他们兄妹俩撑起来。这样,我让阿建夫妻俩留下来帮着你和两兄妹。”
    老秦家的人一听,秦获还没烧了呢?你们女方就要往秦家的基业里安插人了?
    秦获的弟弟立马坐在秦斐身边,跟他耳语:“阿斐,你后妈虽然对你好,可后妈到底是后妈,你看看,她这不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要让自己的外甥过来的。这样,你堂弟和你表姐一家都留下帮你可好?”
    唯独江家,江总的妹妹,当年插队落户在外地,嫁在了当地,这些年哥哥和侄女相继离世,秦获娶了周芸,她就是来江城也不上门了。
    今天这位老姑奶奶在儿子女儿的陪同下过来,她是长辈秦获受不得她的礼,她也不想给秦获磕头,只是过去嘱咐了两句秦斐:“阿斐,好好保重身体。你妈妈和外公在天上会保佑你的。”
    秦斐的脸显得略微僵硬:“姑奶奶,我会的。”
    说了这句话,老姑奶奶一家,见自己格格不入,只能站在边边角落里,等着出殡。
    亲友们乘上三辆大巴车出发去殡仪馆,前面礼包车开道,后面鼓乐队站在卡车敲敲打打。三辆厢式货车侧面的电子屏上放上了秦获的照片,算是摆足了排场。
    一行车队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殡仪馆方向而来。沈家一家子等在殡仪馆的停车场,看见秦家的车辆到,一家四口从车上下来。默默地跟在秦家亲友的大部队最后,进了殡仪馆。
    进入告别大厅,两边摆满花圈,大多是商场上的朋友赠送的,比如沈家就送了两个,一个算是星诺集团送的,一个是沈家一家子送的。
    秦家人整理着花圈上的挽联,有人看见了沈家花圈上写的字,叫了秦获的兄弟过去看,一看炸毛了。
    沈德明送这个花圈的时候,特地在挽联上写得清清楚楚,“友:沈德明、李玉兰伉俪携婿江谦,女沈薇,敬挽联。”
    秦获的兄弟姊妹听见是江谦打压了联达集团,本来就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野种,这下刚好有了发作的借口。
    秦获的弟弟拎着花圈出来往地上砸去,使劲地踩了几脚,破口大骂:“这是不要脸到了什么程度?都改姓了,还来恶心我哥?秦谦呢?”
    大家都在人群中寻找江谦,直到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一家子身上。
    江谦一身黑,皮肤虽然白,却不似秦斐那般苍白,加上身材高大,身强体壮,站在那里眉眼冷淡:“有事?”
    “你怎么有脸来的?我哥是被你这头恶狼给气死的。”秦获的弟弟拍着大腿哭,“当初就该让你跟了你那个三陪女的妈去,我哥也就不会死了。”
    “你哥的死,跟我没关系。你真的恨错人了。”江谦脸色淡然,丝毫没有被影响。
    秦斐撑着虚弱的身体,拉住他叔叔:“二叔,您别生气,是我让他来的。让他能见爸爸最后一面。”
    “阿斐,你心太善了。这种害死亲爹的不孝子,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江谦点头:“你说得对。”
    秦斐脸色难看对江谦说:“好了,秦谦,你也少说两句。二叔,也是心疼爸爸英年早逝。”
    这算是各打五十大板,前来参加追悼会的客人,谁不认为秦斐有风度?这个秦谦也太斤斤计较了,一点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秦获的弟弟骂骂咧咧:“野种就是野种,再怎么养都养不家的。”
    秦获的遗体推了出来,骂声停止,即便经过化妆,秦获也瘦成了皮包骨头,没有照片上风度翩翩的模样,只让人倍感凄凉,这么一个要强的人最后居然是这样结局。
    看见秦获,周芸跳起大哭,扒拉住棺材,即便已经声音嘶哑,还是哀嚎:“老公啊!你让我怎么活啊!你就让我一起去吧!我不活了啊!”
    秦斐手扶着棺沿,眼泪吧嗒吧嗒落下,秦斐的堂弟过去抱住他:“哥!你得保重你的身体啊!”
    “是啊!阿斐,你要当心自己的身体。”秦获的弟弟,又看向江谦,“你要是有三长两短,便宜的是那个野种。”
    沈薇站在江谦的身边,江谦揽住她的肩,上辈子,自己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沈薇挺着肚子,咬破了唇,血一点一滴地落在自己脸上,她捧着自己的脸,无论谁拖也不肯走,只是讷讷地看叫着:“阿谦,阿谦……”
    江谦看向棺材边上,不知道秦获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灵魂从未离开呢?如果他还在,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追悼会开始,沈家一家四口站在最后,江家的老姑奶奶一家也是跟这个大厅里的人格格不入,只能跟沈家一起站在最后。
    江谦面对老姑奶奶时不时的探寻,他伸手扶住了老姑奶奶,上辈子秦获把江总和江素美的照片全部都烧了,江素美跟江谦有一点点的眉眼相似,江素美像老江总,江谦却又有些像江素美的妈妈,尤其是嘴巴跟他的外婆像了十成。江素美当年看见这个孩子,就心疼地不能自抑,所以压根没有去细想。
    沈薇追查江谦身世的时候找到了这位老姑奶奶,拿着他的照片,让老姑奶奶辨认,老姑奶奶靠着他的嘴辨认出来说:“我嫂子的嘴唇长得是真好看,这张嘴跟我嫂子一模一样。”沈薇这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老姑奶奶轻声问:“阿谦,我跟你没见过面吧?”
    “没有,第一次。”
    小时候,江素美虽然没有恶待他,不过见亲戚,尤其是见江家的亲戚,怎么可能让他这个私生子出来添堵呢?所以他当然没有机会得见江家的亲眷。
    “你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
    “是吗?姑奶奶,现在不是聊这个时候。”江谦拍了拍她,让她认真参加追悼会,现在秦获的商场好友正在致辞。
    老姑奶奶跟着一起往台上看去,那位老板正在深切缅怀秦获先生,说了一大堆秦获的丰功伟绩。当然,下面站着的这些人心思各异。
    秦家和周家,都是认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想要在秦家身上啃一口。而老曹、老董,甚至还有人借给秦获巨额周转资金的,都惴惴不安。
    秦获一死,秦斐又是心脏移植过的人,接下去,联达那些钱能还得出来吗?
    秦获近期大部分好友,或多或少都借过,这个大厅里来送别的,有一半是秦获有借贷关系。心里正在暗自担心呢。
    所以这位老板说,希望在秦斐的带领下联达走出困境,重回他爸爸当年领导下的联达的荣光,一个个真心希望如此,要不然大家的钱可都打水漂了。
    那位老板下来,轮到秦斐上台致答谢词,手里拿着纸巾,擦着眼泪:“感谢各位来送我爸爸一程,虽然我爸爸曾经做过一些错事,对不起我妈妈,人死如灯灭,这一切都随风而去了。在我心里,从小他就是一个慈父,他疼爱我……”
    秦斐很会描绘,秦获慈父的形象犹在眼前,让人随着他的话语而伤感,从此永失父爱,是人生再痛苦不过的事。
    心软的女士已经拿出了纸巾擦眼,倒是让大家把债务的事情暂时放下,跟着秦斐一起沉浸在痛失慈父的悲哀中。
    就在这样悲伤的时刻,一个不和谐声音加入进来,声音的主人正是已经躺在棺材里的秦获:“雨瑶,你要相信爸爸,爸爸没有疯,你哥哥和妈妈想要谋杀我,他们想要我的心脏。雨瑶,你和你哥哥都是我和你妈妈亲生的孩子……”
    这一句话里信息量太大,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当然几个人要排除,比如周芸秦斐母子,还有江谦和沈薇。
    周芸率先反应过来,本就嘶哑的声音,发出了凄厉的叫声:“雨瑶,你干什么?”
    当人们想要寻找周雨瑶的时候,周雨瑶奋力把手里的纸张扔出来,一张张纸撒向人群,她却看向秦斐,力竭声嘶的吼:“秦斐,你这个杀害爸爸的凶手。”
    顿时大家心里再多的小九九都没有办法思考了,这个瓜太大,自从知道是江谦打压股价,大家都认为秦获是被野种给打压之后精神崩溃,开始恍惚。刚刚那段录音和现在小拖油瓶的话是什么个意思?
    这是谋杀?秦谦怎么变成了江素美的儿子?周雨瑶这个拖油瓶和秦斐是同胞兄妹?这么多的信息,告别厅了一百多号人的脑子都开始告诉运转。
    秦斐过去一把把周雨瑶拉住,只是他出院不久还虚弱,被周雨瑶一推一个踉跄,幸亏边上的工作人员将他扶住。
    “周雨瑶,你知道你在干什么?”秦斐额头青筋暴露,他刚刚移植心脏,本不该情绪有太大的欺负,怎奈这个事情太大了。
    周雨瑶擦着眼泪,看向他:“我在告诉所有人真相,如大家之前私底下揣测的,我就是爸爸的亲女儿,但是大家不知道哥哥是妈妈亲生的。我们俩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从来都没有卡拉ok,三陪女,要说有的话,也就是她!”
    周雨瑶指着周芸。
    “周雨瑶,你疯了!”
    “爸爸被你扣上精神失常的名头,难道我也是这个下场吗?哥哥打算关我几年?三年五年,等爸爸的心脏不行了,再用我的替换吗?反正我已经签了器官捐献协议。”周雨瑶披麻戴孝地站在秦获的棺材前,质问秦斐。
    “你精神恍惚了吧?出现了臆想?雨瑶别闹了,我已经很累了。乖,我们回家好好聊聊,好不好?我知道你最近太累太累了。”秦斐还想哄哄小姑娘。
    谁知道这次周雨瑶是铁了心的,她按下下一段音频:
    这是那天晚上客厅里的录音,周芸和秦斐的对话,母子两人似乎是有玄机,但是里面一句话,切切实实暴露了太多信息,秦斐的声音:“妈妈,今天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下来。”
    周雨瑶问秦斐:“是不是能让你想起什么?哥哥没想到吧?我在客厅装了摄像头。”
    秦斐的脸色灰白,周雨瑶又按下一段,那是秦获跑出家门两人在客厅里的对话。
    秦获的声音:“阿斐,我对你已经尽力了,我们用过很多种办法想要去拿秦谦的心脏没有成功。为什么你会把目标放到我头上呢?”
    秦斐:“爸爸,秦谦是你儿子啊!为什么你会把目标放在他头上?”
    秦获无力的声音:“那不是为了你吗?我只能牺牲他。谁叫他是江素美的儿子呢?”
    秦斐:“爸爸,现在还是为了我,是你为了李代桃僵,让我妈提早剖腹产,才导致我身体这个样子,你不该补偿我吗?现在我们听天由命吧!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内你能走多远就多远。”
    秦获:“就靠我走路吗?”
    秦斐:“只能走路。”
    这段也播放完毕,周雨瑶看着秦斐:“刚才那个个录音距离爸爸出事不过二十分钟。那天你跟爸爸玩了一次猫捉老鼠,其实你在外面已经埋伏好了人,就等着撞爸爸。后来大家都知道了,爸爸被撞成了重伤,最后心脏移植给自己的儿子。一如他之前说的那样。”
    秦斐捏紧了拳头,低吼:“周雨瑶,你这么造谣,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周雨瑶跟他对峙:“我为我说的话负责,刚才你看到的任何资料,我都已经发到了网上,很快网上就会沸腾起来。另外,我还报警了,所以爸爸不能火化,还要等法医再次鉴定。”
    这个反转让人目瞪口呆,太他妈的神奇了,这都到母子合谋谋杀亲夫亲父啊!
    听见报警,周芸是真吓着,眼一翻,滚到了地上,周家的人,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最后还是决定拉起来,使劲地掐着人中,秦斐额头满是大汗,捂住胸口:“雨瑶,我们那么疼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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