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炽热的阳光打下来,蒸得大地一片闷热,几缕微风拂过,便带过来阵阵滚烫的灼热。
    屋里放了几大铜盆冰块,空气仍然燥热无比。
    刚用完午膳,卿如晤细心地为老夫人打了会儿扇子,卿彧便下朝归来。
    于是,卿如晤在母子二人的对话中,得知三个重大消息。
    先是“宫里的几个御医给成祖开的方子出了问题,而被皇上一怒之下斩了”
    卿如晤认为,这是长孙曌的手笔,只怕掉脑袋的几个御医都和他伤口处被放了水蛭一事脱不了关系。
    对此,卿如晤并未感到意外。
    再是“卿彧在朝堂上向皇帝告了一状,说是有人暗害他的发妻,还试图残害两个嫡子女,他疑心是细作所为。成祖无比重视,命令京兆伊立即着手查办。”
    听到这里,卿如晤在心底冷哼一声,这卿彧打的可真是好算盘!这样一来,不仅卿怀璧是私生子的谣言会歇止,而且还能将陷害她和卿怀璧一事推给那子虚乌有的细作,保全住了九夫人。
    京兆伊一个三品官,哪敢真查到当朝首辅妾室的头上?
    顶多也是找个替死鬼交差。
    然而最让卿如晤震惊的,当属第三个消息。
    她一边为老夫人打着扇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直到老夫人唏嘘地道:“彧儿,丁辛夷便是你失散多年的嫡亲小姨的女儿,你的嫡亲表妹。”
    表妹?
    卿如晤和卿彧皆吃惊不已。
    老夫人又宣布一个惊天消息:“我们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你小姨,原来她早已在十几年前遭了劫难。我决定将辛夷收入你的房中做个姨娘,待生下子嗣后抬为正室,那王氏做了如此歹毒之事,这相府的主母是断断当不得的!”
    纳妾?
    有趣。
    卿如晤勾起嘴角。
    卿彧有些不情愿地道:“母亲,找到了表妹,儿子很是欢喜,可是纳妾之事是否太仓促了些?儿子正妻之位空悬,却又纳了一门妾室,只怕会惹人非议。”
    老夫人不悦地道:“当年你小登科不足两月,不也一房又一房地往屋子里堆?才一年时间就娶了九房妻妾,生下的嫡女庶女年岁最多相差不过两月,你还害怕丢脸?!”
    听到这里,卿如晤差点笑出来。
    卿彧一把年纪,被自己的母亲这样数落,他面子有些挂不住。
    老脸一红,正想说什么,便听得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姨母。”
    丁辛夷盈盈走了进来,今日她身穿浅蓝色绫罗,一套蓝宝石头面与裙裳相得益彰。
    那双剪水似的美目亮如星辰,衬得她整个人如画里走出来一般,再不是昨日寒酸落魄模样。
    卿彧眼前一亮,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清晰而又模糊的影子,到嘴边的话也就说不出口。
    他拱手道:“儿子都听母亲的。”
    自家老子如此好色,简直不忍直视,卿如晤急忙别过脸。
    这时,老夫人又道:“虽然是妾,却不是随便塞进房里的阿猫阿狗,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纳妾礼就选在那日。”
    丁辛夷面上一喜,连忙行礼谢恩,然后含情脉脉地看向卿彧,正好对上卿彧的目光,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
    卿彧心头一动,眸底盛着的光芒炙热逼人。
    纳妾一事就此结束。
    几日后。
    卿如晤写了一张拜贴,交由竹露先一步送去顾府。
    而她则换上一身水绿色的衣裙,领着荷风出了门。
    顾府。
    “你怎么来了?”顾昀华没好气地问。
    卿如晤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身穿一袭橘红色衣裙,裙裾如火般在她身上燃烧着,心想她果然喜爱红色,在如此闷热的盛夏依旧穿着。
    “我是来道谢的。”卿如晤从荷风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放到桌上推到顾昀华面前,“怀璧已被接回,多谢你那日的配合,这是后半册,请帮我交给令兄。”
    顾昀华又将盒子推到卿如晤面前,笑道:“人已经来了,你自己交给他吧!”
    卿如晤转头一看,便见顾昀暄风流玉树般走了进来,他见到卿如晤,俊脸立即浮上一抹惊色:“妹妹,真是不巧,你这有客人在。”
    顾昀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今日特地穿了身玉色云锦,腰缠玉带头戴金冠,乌发梳得一丝不乱,白了他一眼,道:“哪里是不巧,分明巧得很,大热天的捂这么厚,也不怕捂出病来。”
    被顾昀华当众数落,顾昀暄脸上浮现一丝羞赧,他挠挠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好意思地道:“妹妹,你别取笑我。”
    他的一举一动如孩童般毫无城府,卿如晤一目了然,见他双颊绯红,有些下不了台,开口解围道:“顾公子今日这身衣裳真是好看,与顾公子极配。”
    卿如晤不说还好,一说顾昀暄的脸“腾”的一下更红了:“卿、卿小姐谬赞了。”
    顾昀华实在不忍看到自家兄长的傻样,只好开口道:“大哥,今日如晤是为了给你送东西而来。”
    顾昀暄果然是个武痴,听了顾昀华的话,很快就从羞涩中回过神来。
    顾昀华立刻笑道:“如晤可是个下棋高手,大哥,今天你可算是找到对手了。大哥应该有很多话要问如晤的吧,不如你们边下棋边聊如何?”
    有这么明显的撮合吗?
    卿如晤刚想拒绝,顾昀华的侍女便将棋盘端了上来。
    顾昀暄感激地看了顾昀华一眼,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卿小姐,不知我可有幸和你一较高下?”
    无幸无幸。
    这话在卿如晤口边打转了无数次,可她看着那张略带恳求得俊脸,怎么也无法拒绝出口。
    于是,她只得僵硬地点了点头。
    顾昀暄却如中大运,立刻将卿如晤请到放着棋盘的桌前。
    待卿如晤坐下后,他才坐了下去,做了个“请”的手势:“卿小姐,你先。”
    卿如晤也不拒绝,捻起一子落了下去。
    顾昀暄一下子看棋,一下子又看卿如晤,棋局一片大乱,嘴唇动了动,他终于将疑惑问了出来:“卿小姐,你这一册兵书可谓是天下第一奇书,不知你是如何写出来的?”
    卿如晤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敛下眼睑专心下棋,听到顾昀暄的话,她回答道:“血雨腥风不只是刀光剑影的战场才有,后宅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国家军队为了利益而攻略城池,内宅妇人却能为了丈夫的宠爱而机关算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卿如晤抬起头,目光落在顾昀暄的脸上:“我父亲曾有九房妻妾,可是现在仅剩下二姨娘、四姨娘和九姨娘,活下来的要么是二姨娘这种完全没有威胁的人,要么是四姨娘和九姨娘这种聪明人。我每天都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也是为了活着而费尽心思,能写出一本兵书有何稀奇?不过是将内宅那点手段和传统兵书融合在一起,总结出那么些经验。”
    顾昀暄捻子的手一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褐色的眸底闪过几分怜惜几分心痛。
    卿如晤移开目光,笑道:“让顾公子见笑了。”
    顾昀暄连忙答道:“不,不会。我只是、只是为你心……”
    惊觉自己失言,顾昀暄连忙咳一声,以掩饰尴尬,然后道:“我父一生只有母亲一个女人,尽管他们会争吵,会怄气,可是父亲一直在竭尽全力地给母亲幸福,从没有其他女人给母亲气受。”
    “所以,我自小便下定决心,”顾昀暄定定地看向卿如晤,“一定要娶到心中挚爱,终其一生也要对她好,怜惜她、照顾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这样直白的心思,卿如晤怎么会看不懂。
    虽然他斩钉截铁的话让她心头一动,可是她还是委婉地拒绝出口:“顾公子,谁能做你的夫人,一定很幸运。”
    卿如晤的话完全出自真心,顾昀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男人,他文武双全才貌不凡,又兼家风清正,在定国公言传身教下,想来日后他也不会纳偏房侧室,所以做他的妻子不用和妾室一争朝夕。
    更难得的是,他会是个痴情的男子,会全心全意爱重他的妻子。
    顾昀暄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好看的双眼露出受伤的神情。
    刚想说什么,小厮便来通报:“太子殿下来了,点名要找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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