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对方不满意自己的回答,秦云却也并不想再说二遍。
    这种时候,比的就是耐心,若表现出丝毫的急躁,那便失了先机。
    秦云倒也不急,索性便坐在了那小童对面,拄着手,看着对面的小童扎纸。
    别看小童人小,手也小,但是手上的速度却不慢。
    几根藤条,几张白纸,再加上黏糊糊的浆糊,就在他手上那么一弯一折,便有了形状。
    须知,世间万物,有形即有魂。
    小童弯弯折折间,一个纸扎人的雏形便就做好了。
    其实纸扎人制作的流程并复杂,雏形做好之后,只需要给其描眉画眼,让其具有神韵,便就算大功告成了。
    “你知道这是谁么?”
    久违了的声音再次响起,却让人汗毛直立,遍体生寒。
    秦云看向那立在小童身旁的纸扎人,笑了笑道:“自然是我。”
    “呵,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看你这么有意思的份上,我允许你向我提一个问题。”
    秦云自然不会跟这小童客气,别看他现在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你是谁?”
    那小童浅浅的笑了一下,孩童稚嫩的笑容总是透着一股天真在里面,驱散了一室的阴寒。
    “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你果然有些不同。”
    说完,那小童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抓起了一旁的纸扎人,向后堂走去。
    “你跟我来吧。”
    秦云闻言,忙快步跟了上去。
    那小童虽然腿短,但是速度去极快,在秦云眼中化为道道残影,向后堂而去。
    若不是那纸扎人太过扎眼,秦云险些在半路就跟丢了对方。
    别看这纸扎铺门脸小的很,但是却是真正的内藏乾坤。
    秦云紧紧盯着那纸扎人的残影,才七拐八拐的随着小童来到了后堂。
    后堂中的光线倒是比前堂的亮了许多,不过相比于前堂来说,后堂的气氛却更加的诡异。
    主要的功臣,自然就是那些被摆成方阵的纸扎人。
    看着眼前黑压压白惨惨的一片,秦云心中呼啸而过了一群羊驼……
    那小童将纸扎人稳稳的放在了那堆纸扎人的中间,对秦云说道:“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是这座镇子的守墓人。”
    守墓人,顾名思义,便是看守墓葬的人。
    从外面行走的纸扎,在联想到小童守墓人的身份,就不难猜出这镇子的真面目了。
    看样子,这镇子应该早就是一座荒镇了。
    “外面的纸人,都是你造的?”
    “是,也不是。”
    那小童抚摸着那些纸扎,那动作轻柔的,就好像是一位母亲在轻抚着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翼翼……
    “虽然是我创造了他们,但是确实他们自己“活”过来的。作为守墓人的我实在是太过于寂寞了,最开始只是一个,然后是两个……”
    人是群居动物,却也矫情的很。
    在群体中的时候,人们总想着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不被打扰,有自己的空间。
    而当人们脱离群体的时候,却又渴望在群体中的那种生活。
    说到底,人就是矫情,耐不住寂寞,却又不甘寂寞。
    小童作为守墓人,长久的孤独,让他渴望与人接触,即便这人是纸人也好。
    只要会蹦会跳,能闹出个动静儿就是好的。
    “可是随着纸扎人越来越多,你发现,他们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脱离了你的控制,对么?”
    那小童的手指轻颤了一下,手指不小心捅进了纸扎人身体当中。
    “嗯。”
    小童走到了一旁的桌前,拿起了上面的工具,重新走回到纸扎人身边。
    便将浆糊涂在纸扎人的破洞处,边说道:“时间久了,他们便开始不甘寂寞了。白日里他们行动不太方便,便趁着晚上修葺小镇。起初我并没在意,直到我店里的纸扎人莫名其妙的动了,才开始察觉。”
    “然而,事情一旦开始,就根本停不下来。我能阻拦的了他们,却阻拦不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进来小镇。灵魂越来越多,为了不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我扎的纸人也越来越多。”
    说到这里,小童空洞的眼神之中,却难得显示出了不一样的情绪,那是一种悲凉。
    “你做的纸扎人是突然之间动了的么?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起因么?你安安静静做了这么多年的守墓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发生了这样的改变。”
    “呵呵,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贪婪,作为一个守墓人却不甘寂寞,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若我说不是惩罚,而是人为呢?”
    小童原本几近崩溃的情绪因为秦云的一句话,竟然奇迹般的平复了。
    “认为?你是说认为?怎么可能!这镇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活人。”
    “不,有的,有一个活人,而且……我在不久之前刚刚跟他分开。”
    小童没有必要跟秦云撒谎,他只是一个可悲的守墓人,若真说他有什么错,也无非是多了一颗不耐寂寞的心而已。
    “我没有多少时间跟你废话,我的朋友在天黑之时就会变成这镇上的纸人,你若是信我,便放我从这纸扎铺里出去,我保证在天黑之前,让你从这该死的纸扎推里解脱。”
    那小童早就被秦云搞昏了头,见秦云如此说,反倒是释然一笑道:“我本就没有囚禁你的理由,能不能从这纸扎堆里解脱出去,便随缘吧。”
    那小童话毕,秦云便产生了一阵眩晕,当他再睁眼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纸扎铺外面了。
    而此是东边的天空已经大亮,街道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萧索。
    看来在纸扎铺中时间的流逝,跟外面并不一样。
    这种情况显然对于秦云来说更为有利,他转身便马不停蹄的向街道的另一边奔去,既然天亮了的话,墨零尘和冥战应该已经在房间当中了。
    “砰砰砰!砰砰砰!”
    墨零尘和冥战的房间都没有人应答,说明此时房间当中根本就没有人。
    此时的秦云心中百感交集,他转身便冲出了“客栈”,向田间奔去。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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