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爷背着吉他——这是她这么多期蹭饭吃的家伙——给干活儿的一家人弹吉他。简单的和弦中,柯屿躺一垄小麦田上,享受着最后的落日余晖,说:“你们节目挺有意思的。”
    跟拍的助理、vj外加芬爷:“……”
    你妹。
    商陆就不一样了。
    先是辅导小孩儿写作业,屡屡快到崩溃的边缘了,但是小朋友一用不标准的带着塔吉克口音的普通话叫他“哥哥”,他就缴械投降。
    辅导完,男主人问他可不可以给羊加草料,于是换上胶筒靴进羊圈里喂羊。气味很感人。
    这里日落好慢。
    慢到商陆干完活,发现羊圈外排起了二三十个老少爷们。
    “?”
    小姑娘拎着裙子转了个圈圈:“哥哥,我们都想拍照。”
    商陆:“……”
    柯屿找过来时,就看到商陆半蹲着在挨个给村民照像。来的人越来越多,花样也越来越多。
    “我想跟我的小羊合影。”
    “我想跟我姐姐合影。”
    “我爸爸说,可不可以给我们全家都照一张?”
    “我转圈圈好不好?”
    “我想去那个树下面拍。”
    “我可以骑在摩托车上吗?”
    拍完后还要验收成片,直到在预览框里看到照片,才心满意足喜笑颜开地跑走。
    “周辛呢?”
    柯屿问,在商陆旁边跟着蹲下。
    镜头里,两人并排蹲着,面前是长长的、顺着泥土路蜿蜒的小路,路上是望不到头的塔吉克族人。他们长得和欧洲白人无异,都是高眉深目睫毛长得像扇子,头顶小花帽,身着花裙子,虽然没有音乐,但可能拍照太开心了,便开始互相跳起舞来。杏树结满金果,给人以日落迟迟未尽的错觉。
    周辛早就忙完歇下了,商陆这纯属额外加班。
    柯屿:“生产队的驴都没你勤快。”
    商陆气笑,站起身时腿麻,柯屿自自然然地扶了他一把。商陆说:“天黑了,没光了,明天再来吧。”
    他忠实的小翻译官俨然成了他的官方发言人,细声细语煞有介事地用塔吉克语翻译了一遍。
    大人们散掉了,小孩子还呆着。挨个儿过来冲他伸出小拇指。商陆跟着伸出,被对方勾住,又跟他大拇指贴了贴:“好了,现在你就是我亚克辛买买提的好朋友了!”
    又犹豫地看了眼柯屿,柯屿主动伸出手,笑着问:“那我可不可以也做你好朋友?”
    神秘仪式迅速蔓延,两人挨个被小朋友拉勾贴贴当好朋友。
    好朋友,是有好朋友的义务的。
    明显是孩子王的男孩说:“我们一起来玩捉迷藏吧!”
    ……范围是整个村子。
    以小翻译官为首的女孩子们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商陆,最小的估计就三岁,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小腿。商陆把人拎到怀里,被对方可爱的外表蒙蔽,冷不丁鼻涕蹭了一身。
    “哥哥,你跟我们是一伙的!”
    柯屿于是被男孩子拉入己方阵营。
    两个人活像被绑架,你闭眼你来抓,我闭眼我来抓,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儿虽然已经下了高原,但也颇有些海拔,像他们日常都有锻炼的,也跑了几百米就开始气喘吁吁。vj扛着摄影机一边跟一边骂:“我、我、我……哎哟我草!”
    柯屿在镜头里一阵风一样跑过。
    vj:“柯老师你别玩这么认真啊!”
    柯屿的声音消逝在风里:“你让那两个小姑娘别追我!”
    镜头骤然空了,字幕无奈飘过:
    「……就这样,柯老师消失在了我们视线里」
    「2000 years later」
    柯屿再次出现在画面里时,被女生们拉着手抱着腿挂着腰的,形同五花大绑。
    女孩子说:“哥哥,你帮我们抱住他!我们还要去抓别人!”
    商陆:“……这不好吧。”
    “不行!”小翻译官很有威信,“这个哥哥很狡猾!你不抱住他他就会跑掉!”
    柯屿想举起手表示投降,……发现举不动。两个小孩跟看间谍似的用充满着愤怒警戒的正义的眼神紧盯着他。
    vj有进的气没出的气:“柯老师您别跑了,这里没有120.”
    女助理插着腰疯狂点头:“……头……我头昏……”
    小翻译官:“哥哥!不要犹豫了!我们还要抓别人!”
    商陆在镜头前拧住柯屿胳膊。犹豫了一瞬,出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微妙,手顺着胳膊下滑,最终紧紧抓住了柯屿的手。
    柯屿紧张了一下,镜头捕捉到他转瞬即逝的症愣,继而,「在镜头前牵手」这一念头铺天盖地,他很快地翘了下唇,又掩饰地转过脸,“你松手,我又不跑。”
    助理说:“商导别听他的,你一松他就跑了,追都追不上。”
    商陆就一直牢牢牵着。
    vj开玩笑:“您二位现在看着,就像是那俩打架被老师罚牵手罚站的学生。”
    人陆续被抓回来,柯屿是不想跑了,但商陆也没松手。后期在这儿加了各种粉红泡泡,cp粉磕生磕死,商家主母温有宜把茶杯慢慢地放下。
    她这二十多年没开过窍的儿子——表情很不对劲。
    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陆陆上次说帮朋友买的高定,是哪个朋友?”
    天尽黑了下来,柯屿当了回坏人,把意犹未尽的小屁孩们都赶了回去。镜头一直录着,他没避嫌,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件东西。
    “手电。”
    很小巧便携,一拧,光却又透又亮。
    商陆已经快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手电的灯亮起,他又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亮亮堂堂了。
    “柯老师好贴心啊。”
    手机不是自带电筒吗?助理心想,但也没问出口。大概是怕电不够用吧。
    柯屿一糊弄学大师,轻描淡写地调侃:“谁让我们导演第一次上综艺,你们晚上多照顾他。”
    又掏出一个白色小药瓶。
    商陆知道,是安定。
    他其实带了,但没打算吃,毕竟两晚少眠他还是扛得住的。
    “这里海拔高,而且都是高强度的活动,要认真睡觉。”
    商陆笑了起来,接过小药瓶的同时很快地抿了下唇,意图止住自己控制不住界限的笑意。
    他比谁都清楚,镜头可以捕捉最细微的地方,也能放大最想隐藏的秘密。
    这样的笑在镜头前太过明显了。
    “什么是不认真睡觉?”
    柯屿转过身,慵懒地挥了下手,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商陆 :下次别叫我了
    第121章
    既然是完全无剧本的体验生活,那么起早贪黑就不容自己决定了。虽然平常也是天蒙蒙亮就起来锻炼,但商陆真是头一次体会到闻鸡起舞的感觉。
    水管水是结冰的……
    摄影机忠实记录了水龙头拧最大后,一滴一滴往外渗水的盛况。
    可能是昨晚上吃的安定药效还没过,他懵懵地自言自语:“现在是夏天。”
    在寒风中默默接了五分钟的水,草草地刷了个牙洗了把脸后,小翻译官起床了,本意是来让他看自己的校服,见他洗漱得如此艰辛,迷茫地说:“哥哥,我们都在厨房里洗脸,那里有热水。”
    商陆:“你……早上好。”
    跟拍助理哈欠连天地看工作群里通报:“柯老师六点就起了,天没亮就已经跟车出村了。”
    北京时间六点,相当于这里的凌晨三四点。
    商陆蹙了下眉,起床气没散,语气不太好地质问:“你们节目组对流程不进行最基础的把控吗?天没黑就出山,遇到危险怎么办?这里下一点雨就有泥石流,稍微刮点风就有落石,山下下雨山顶下雪,柯老师有什么处理经验?”
    助理仰着头结结巴巴:“有、有好几个村民一起……芬爷也在,我们节目组还有一辆跟拍车……”
    商陆深呼吸,道歉道:“抱歉。”
    他今天的任务繁重,要跟周辛两人一起合作把羊圈清洗休整。这个羊圈就在屋后,牧民并不怎么频繁清洗,基本算得上是年度任务,因而里面藏污纳垢、各种牲畜粪便和反刍时流下的混合着唾液胃酸的沤烂了的草料。
    羊白天得放出去吃草,活儿就成了打扫羊圈和跟着屋主去放羊。周辛原本可以选择轻松一点的放羊,但出于某种他自己才明白的考虑,他决定跟商陆一起共患难。
    昨天晚饭喂时已经领略过气味,口罩是没有的,幸而商陆带了魔术巾,把口鼻连着脖子完全捂住,又艰难套上了屋主扔过来的胶筒靴。
    周辛跟他一样,一边给自己套上干活用的粗厚白手套,一边对镜头自嘲:“我怎么不知道带一个魔术巾?”
    执行导演老关巡到这儿,画外音说:“熏我一跟头。”
    “直奔眼睛来了。”周辛点点头,打了个喷嚏,“过敏。”
    商陆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好,见状略一思考,还是把自己那条救命的魔术巾递给周辛,“你用。”
    周辛明显意外,外加一点欣喜的受宠若惊。
    “真的?那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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