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的,我……”
    “宫哥?”深情话语还未来得及吐露,便被插.进来的陌生男音打断。
    宫绛身体不自然地一震,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他又爱又恨的人。
    萧湛。
    这是他入行后,带的第一位模特。萧湛跟着他,从一无所有到星光璀璨,多少年的风雨都是萧湛陪他走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像师生,也像形影不离的兄弟,更像一对情侣。是的,他们知道彼此的性向秘密,因为他们曾在同一家GAY吧偶遇,他们也知道彼此的喜好,因为他们无话不谈,兴趣爱好一致。公司里的人还笑他们,关系好得就差没穿同一条裤子了。
    年轻的他们曾产生过不一样的情感,也许那就是一种叫做情窦初开的爱情。那时候的他们,远在他乡,举目无亲,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相处久了自然会产生不该产生的情感。
    萧湛是最符合宫绛择偶标准的人,温柔体贴、性格温和,与性情爽直的宫绛正好互补。所以宫绛一直都抱着以后要跟萧湛一起过的念头,来培养萧湛。所以萧湛知道他所有喜好,包括他的身世,而他也知道萧湛的一切。
    可惜,他们没来得及捅破那层单薄的纸,就结束了。
    辞职的那一次意外,萧湛在利益与情感的天秤上,选择向利益倾斜,于是他们踏上了相反的道路,再也见不到、碰不着了。
    再次见到萧湛,宫绛不知该说些什么。
    “宫哥,你……近来好么?”萧湛率先打破了沉默。
    宫绛当然好,俸迎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就是打个喷嚏,都会有一件大衣罩下来,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相比之下,萧湛却比从前瘦了很多,眼窝凹陷,浓重的黑眼圈像一层驱散不开的死气,死死压在脸上。
    “我很好,听说你被挖到朗久了,恭喜你。”
    “恭喜什么,”萧湛苦笑,“朗久的作风,你也知道。”
    朗久是一线模特经纪公司,造星能力在国内首屈一指,用他们的话说,是没有不出名的模特,只有懒惰的模特。他们严厉苛刻,对模特的训练堪称魔鬼级别,可说是变相地榨取模特的价值,活着进去的人,能活着出来的都是一线大腕,而大部分人都是半死不活的出来,从此对模特行业失去热情,甚至产生极端的厌恶情绪。
    明知是地狱,依然有很多抱着出名想法的模特一头栽进去,于是,心理和身体素质好的,走上了顶峰,差一点的惨遭淘汰。
    距离辞职事件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了,萧湛至今还在朗久挣扎,说明他的承受力不错,但看他铁青的脸色,再这么被折磨下去,他迟早要垮。
    宫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名利都是身外物,身体是自己的,要是撑不下去,早点脱身的好,你妈还要你照顾。”萧湛家境一般,父亲去世了,母亲长年卧病在床,需要人照料,家里还有弟妹,为了生活,他不得不赚钱,供家里支出。
    萧湛愣愣地望着宫绛,好似宫绛吐露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语:“宫哥,你还关心我?”
    “怎么说都相识一场,毕竟我们曾经是……”宫绛眼底一黯,“朋友。”
    “曾经”,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千钧之重,死死地压在千疮百孔的伤口上,萧湛脸色一白,双唇颤抖:“宫哥,我们难道回不去了吗?”
    “说多就没意思了,都是成年人,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放弃就拿不回来了。”
    “宫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没有办法。我妈病了,我需要钱,不得不问陆总借了钱,那天他就拿这事威胁我,不挺他,他就要我立刻还钱,让医院停止治疗,宫哥,我哪里有钱还他,我迫不得已啊。”
    宫绛眼里没有任何波动:“你欠陆总多少钱?”
    “三十万。”
    宫绛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萧湛苦涩地道:“我之后想向你解释,可是再也联系不上你,也见不到你,就一直没机会说。”
    “不,我的意思是……”宫绛张了张唇,想了想,还是没说下去,“算了,没什么,都过去了。”
    萧湛没明白:“什么?”
    俸迎一点就通:“小绛的意思是,你被威胁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他?”
    萧湛的脸色霎时惨白。
    是啊,如果那时候告诉宫绛,宫绛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筹钱,脱离苦海,可是他呢,他背弃了宫绛对他的信任,选择了沉默和妥协。
    宫绛根本不在乎他背弃的理由,在乎的是为什么有困难时,第一时间找的不是宫绛,想的不是宫绛。
    隔阂从形成那天起,就没有恢复的可能,是萧湛的隐瞒与背弃,一点一滴地榨干了宫绛对他的信任。
    萧湛意识到自己犯了不可原谅的错,痛苦地道:“宫哥,我知道我对不起,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回到从前好吗?”
    “从前的我们就像一双筷,曾经天真地以为离了对方就不行,直到有一天,我们分离,才发现这世上并不只有一双筷,离了对方,再跟别的筷凑成对就行了。”宫绛难得说那么富有哲理的话,听起来像没有诗意的胡言乱语,却字字句句暗示着答案。
    我们已回不去。
    这就是答案。
    宫绛看了眼手表,结束了这次仓促的碰面:“时间不早了,你应该也是来面试男配角的吧,那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好好表现吧。”说完,他拉着俸迎离开了。
    他边走边往裤带摸,想从中摸出一盒烟,这是他心烦气躁时的习惯,只有烟才能让他从烦恼中暂时解脱。
    当然,他摸了个空,被强制性戒烟的人哪里会有烟。
    “给你。”一根烟糖心有灵犀地递到眼前,俸迎以严肃的口吻道,“只给啃一根,吃糖多牙齿会坏掉。”
    “你……”心思又一次被看透,宫绛扶额,“你就不能笨一点。”
    “我笨了还有谁了解你?”
    是啊,这世上除了俸迎,还有谁能了解他?宫绛失笑了,他抢过烟糖,边嫌弃地说“在洗手间吃糖恶不恶心”,边笑着将烟糖送入嘴里,吃出满口香甜。
    “小绛,”俸迎把宫绛拉到角落,凑不要脸地把自己脸蛋伸过去,“我准备面试了,你不要忘了答应送我的东西。”
    “送……”宫绛舌头打了结,送什么?当然是送一个么么哒,“你要不要脸,这里这么多人。”
    “不会有人看到的啊,”俸迎贴近宫绛,唇间的热气像羽毛轻轻地挠在宫绛心上,“你答应我的,不准食言,我要面试了,这是你花费很多精力争取来的机会,要是我因为动力不足失败了,你肯定会很沮丧,你一沮丧我就得安慰你,然后你又要欠我人情,我……”
    “……闭嘴。”宫绛脸黑了一截,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别扭地在俸迎脸上点了一下,俸迎亲切地亲回了他。
    就此而已,没有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了,这只是鼓励的表达方式,无关情爱。可是这一幕落到别人眼里,却有了极其讽刺的意味。
    萧湛不知站在这里多久了,望着不远处亲密的两人,他眼睛仿佛被细针扎入,每一条血丝都泛着疼意。
    原来这就是宫绛的选择。那么他呢,他究竟哪里比不上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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